九重奇异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起伏”

年少的我非常容易吃醋的，那是因为吸引我的人资本大的让我感觉到危机四伏，当登堂入室之后我才发现，这些人都是自己手底下的。

——若水芙蓉

若水芙蓉非常细心地将我的长发梳理好，并且用簪子重新别了起来，而我朝着龙极玉拨弄一番，将灵服收了起来，更换成了日常的服饰。

而这次，因为有了我在，若水芙蓉也有了底气。

若水芙蓉朝着沈红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沈红手里攥着一沓厚厚的委托金快步走来，指尖还沾着银行冷气，将钱郑重递到若水芙蓉手里——这是李勋风父亲托她取来的治疗预付款。说来也讽刺，为什么最后谈判的人总是老实人？掏腰包的也是老实人；而撒泼打滚的人总是要用“不懂事”、“太激动”或者“没文化”之类的草草敷衍了事呢？若水芙蓉捏着钞票的边缘，目光冷得像淬了冰一般，转身径直走向李勋风的母亲。

都说：“暖玉温阳柔情面，点缀春暖百花香；傲骨凌寒面无私，寒梅冰封遍山河。”——这首诗，给现在的若水芙蓉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没等对方开口，她手腕一扬，“哗啦”一声，那成沓的钞票便散落在李勋风母亲的衣襟和脚边，红色票子顺着她颤抖的裤腿滑到地上，有的还卷了边。

“李勋风落到今天生命垂危的地步，全是他自己作的，”若水芙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人的气势，“是报应，跟我们半分关系没有。”

她指了指地上的钱，语气更冷：“我和红吟好心，给你们指治疗的路子，甚至留了条活路让你们自己选，没逼过谁吧？现在倒想医闹？你闹谁呢？演给谁呢？还道理……道理在哪？！”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周围围观的人，“我们从没求着、舔着脸要救他，是你们上赶着来求的我们，如今反咬一口，我就问问你们哪来的脸？啊？哪来的脸？！”

说完，若水芙蓉没再看李勋风母亲那煞白的脸，转身快步走到我身边，伸手攥住我的手腕。指尖还带着刚才攥钞票的薄汗，语气里满是义愤填膺：“真是好心当驴肝肺！现在这世道，做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她微微仰头看着我，眼眶梢带着点红，“以前总觉得‘落井下石’是骂人的话，现在倒觉得，那哪是警示？分明是老祖宗的提示——与其让水里的人拖着好人一起沉，不如干脆让他们解脱，死的干脆，省得麻烦！”

但是随后略带嗔怪的语气看着我：“红吟你也是，那么善良干什么呀？！”

我也只是呵呵一笑，若水芙蓉那一脸的“我家的这位估计也就这样”的神色，拉着我的手就要往门外走。李勋风的父母这下彻底慌了，两人连滚带爬地去捡地上的钱，又急忙转向在场的人求助：

李勋风父亲拉住沈红：“孩子，你们劝劝他吧！”

而李勋风则是一只手扯住了小姨，一只手拉住了冷峻：“小姑娘，你是这孩子的小姨，帮我们说句情吧！还有冷警官，您是红吟的叔叔，求您了！”

“钰莹，你看这个……”

“沈红，我看要不——”

“警官，那个要不然你说说……”

因为李勋风的父母吵闹声引来了不少人，他们一部分挡住了若水芙蓉和我的出路，一部分围着我的小姨、沈红和冷峻，语气里满是哀求。

我皱着眉头，心里的火气还没消——方才李家的态度本就过分，如今又来这出。可看着眼前慌乱的场面，再低头瞥见若水芙蓉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微微泛白，终究还是软了心。他放慢脚步，侧过头轻声劝慰：“好了，芙蓉，别气坏了自己。”

“我懂的……红吟……这世界就是这样子。自以为是打头阵，以为十拿九稳了就忘乎所以，自己几斤几两却没有一点数。红吟，你这下知道了吧？现在的人真就是七分反骨，三分聪明。你善未必他人善，反而可能被人欺。棒子打到了脑袋上，知道疼了，又仗着所谓责任绑架他人。”这话刚落，若水芙蓉原本紧绷的肩膀忽然垮了些，方才的强势褪去。

眼底浮起几分委屈，像受了气的小女孩似的，抿着唇不说话，只仰头望着我的脸庞。这份感觉让我内心一动，忽然明白了——她哪是真的要走？分明是在欲擒故纵，故意摆这副模样让我心疼。

更多的，也是要站在这些人的制高点上，因为稳住了这钓鱼台，对方别想得寸进尺。

没等我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若水芙蓉忽然撅起嘴，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你亲我一下，不然我还是不高兴。”

我不禁失笑起来，伸手怜爱般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戳破她的小心思——谁让我吃她这一套呢？反正也愿意顺着她。轻轻叹口气，微微俯身，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个吻，语气带着宠溺：“这样总行了吧？”

若水芙蓉眼底瞬间亮了，那眼眸之中满是少女怀春和满目星辰，嘴角偷偷往上扬，攥着我手腕的手也松了些，但是却转换成了搂着我的整个手臂，与我并列站着，头轻轻斜靠在我的肩膀，不再提“走”的事。

垂眸之际，指尖已擦过腰带——那枚雕着繁复龙纹的龙极玉就系在那里，触之则是温润的暖玉质感，让人感觉温馨且安稳，但却藏着隐隐的灵力波动。拇指抵在玉身中央的凹槽处，灵力循着经脉缓缓渡去，不过瞬息，龙纹便泛起细碎的银辉，像有星光在玉里流转。

“流尘。”开口时，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灵力却未停，稳稳注入玉佩深处。

不过两息，一道清泠却满含恭敬的女声便从玉佩中飘出，空灵得像从遥远虚空传来，却字字清晰：“属下在，红吟少爷有何吩咐？”

“少爷”二字落进空气里，周遭的呼吸骤然一静。

邵钰莹最先反应过来——这位素来以沉稳自居的小姨，此刻竟微微挑着眉，眼底藏着掩不住的惊讶，指尖下意识攥了攥袖口。她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明明眼前人还是需要她看着长大的孩童，可“少爷”这声称呼，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突然衬得我周身多了层让她看不懂的气场。小姨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只暗忖：这孩子，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一旁的冷峻也收了先前的淡然。他原本抱臂立在角落，此刻却微微直了直身，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讶异，目光在龙极玉和邵红吟之间转了一圈。他识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有人能以玉佩唤来如此恭敬的下属，更遑论那声“少爷”里的臣服，绝非寻常主仆能有——可我自己，似乎也愣了愣，眼底藏着几分茫然，显然和他们一样，没料到这声称呼会带来这样的冲击。

最明显的反应，当属搂着我手臂的若水芙蓉了。

她原本还是脑袋贴着我的的肩背，指尖轻轻勾着他的衣料，眼底满是亲昵。可听到“流尘”二字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再听到那声“少爷”，嘴角的笑意便淡了几分。流尘她不是没见过——上次也是这里瞥过一眼，那女子一身利落劲装，明明是个女仆，裙摆、肩头、胸部、各个关节皆是贴身甲，眉眼清冷如霜，周身的气场凌厉又沉稳。不过是站在那里，便像一柄藏锋的剑，轻易就压过了周遭所有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女仆，更像是一个将军。

一股酸涩悄然漫上心头。她低头看着自己环在我手臂的双手，明明是亲昵的姿态，却突然觉得底气不足——流尘的气质，是她拼尽全力也及不上的。这般想着，搂着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连带着呼吸都轻了几分，脑袋紧紧贴在我的肩背，还残留着一丝不愿示弱的温度。

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臂上这妮子力道的变化，也能瞥见小姨、沈红与冷峻的神色。握着龙极玉的手指微紧，心里掠过一丝茫然：他自始至终都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让流尘这样的人，用如此恭敬的语气唤自己“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