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超风传奇 第20章 荒祠烛影惊魂

除夕夜的雪，像是要把天地都埋进白里。梅超风与程瑶迦踏着积雪，来到“落马坡”下的荒祠避寒。祠堂早已破败，神像的泥胎缺了半边脸，供桌上积着厚尘，唯有墙角的烛台还插着半截残烛，烛泪凝成冰，透着股说不出的凄冷。

程瑶迦用佩剑刮去供桌上的雪，又捡来些枯枝堆在角落：“前辈，先烤烤火吧，这雪怕是要下一夜。”她划亮火折子凑近枯枝，火光忽明忽暗间，竟照出供桌下露出的一角青布，布上绣着朵金线牡丹，针脚细密，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物件。

“这是什么？”程瑶迦伸手去拽，却被梅超风按住手腕。“别动。”梅超风的指尖掠过青布边缘，触到些发硬的斑块，放在鼻尖轻嗅，眉头微蹙，“是血。”

话音未落，祠堂外传来马蹄声，雪地里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像是有不少人。程瑶迦吹灭火折子，两人闪身躲到神像后，只见十几个穿皮袄的汉子拥着个锦袍中年人闯进来，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踹翻供桌，青布包裹的物件滚落在地，竟是个半旧的木箱，箱锁已被撬坏，里面散落着些账本和银锭。

“冯掌柜，这箱子里的账册，果然记着你私吞漕银的事！”刀疤脸用刀指着锦袍人，“去年漕船在落马坡翻了，你说银子沉了江，原来都藏在这荒祠里！”

冯掌柜瘫坐在雪地里，抖着嗓子道：“李头领，这事你知我知，只要你把账册还我，那些银子分你一半……”

“一半？”李头领冷笑，“我兄弟们在这荒祠守了三个月，就为等你取赃，怎么也得七成！”

躲在神像后的程瑶迦心头一震——去年漕银失窃案，官府查了半年都没头绪，没想到赃银竟藏在这里。她刚要拔刀，却被梅超风按住，梅超风指了指神像底座，那里刻着个模糊的“林”字，与她腰间玉佩上的字一模一样。

忽听“哐当”一声，木箱被李头领踢到墙角，滚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件沾血的官服，胸前补子绣着“从六品”的鹭鸶，领口处有个整齐的刀洞。“这是漕运把总的官服，”李头领捡起官服，“冯掌柜，你为了独吞银子，连他都杀了？”

冯掌柜脸色煞白：“不是我杀的！是他发现我藏银，要去报官，我才……我才推了他一把，谁知道他头撞在供桌上……”

程瑶迦忽然想起个民间故事，附在梅超风耳边轻声道：“前辈，这像极了‘包公审石头’的故事，只是这里没有包公，只有藏在暗处的冤魂。”

梅超风没说话，指尖在神像底座摸索，忽然摸到块松动的砖，抽开一看，里面藏着卷羊皮纸，上面画着落马坡的地形图，在漕船失事的位置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正月十五，另有三船”。

“还有三船？”程瑶迦倒吸口凉气，“他们还要再劫漕银！”

祠堂外忽然传来狗吠，李头领的一个手下冲进来：“头领，官府的人来了！”众人顿时慌了神，李头领一把抓起账册：“冯掌柜，先跟我们走，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分赃！”

冯掌柜被拽着往外走，经过神像时，忽然踉跄了一下，手忙脚乱中抓住神像的衣袍，竟扯下块碎木，木片里掉出个小铜铃，铃身上刻着“漕运司”三个字。“这是……”冯掌柜看着铜铃，忽然面如死灰，“是林把总的铃，他总说‘铃在人在’……”

就在这时，梅超风忽然从神像后走出，声音清冽如冰：“林把总不是你推死的，是被人用刀捅了后心，对不对？”她指着官服的刀洞，“这伤口深三寸，角度刁钻，只有从背后下手才能造成，你刚才说‘推了一把’，是在撒谎。”

李头领见状，挥刀就砍：“哪来的野女人，敢管爷爷的事！”梅超风侧身避开，指尖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刀便脱手飞出，正中供桌的烛台，残烛被点燃，火光瞬间照亮了祠堂，也照亮了李头领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与冯掌柜的一模一样，都是漕运司发的腰牌。

“你们是一伙的，”梅超风冷笑，“先杀了林把总，再嫁祸给冯掌柜，想独吞赃银，对不对？”

李头领的手下们纷纷拔刀，程瑶迦拔剑出鞘护住梅超风，剑锋扫过之处，雪沫飞溅，几个回合便将汉子们逼退。“冯掌柜，你看这地形图，”程瑶迦将羊皮纸扔给他，“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连下批漕银的时间都记着，你还想跟他们分赃？”

冯掌柜看着羊皮纸，忽然疯了般扑向李头领：“是你杀了林把总！我要报官！”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燃烧的烛台，火星溅到帐册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祠堂外传来马蹄声，竟是府衙的捕头带着衙役赶到，他看到火光中的众人，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漕银失窃案，我们早就盯上你们了！”

原来林把总是梅超风的远房表哥，半年前失踪时，曾托人给她送过信，说“落马坡有猫腻”。梅超风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查明真相，没想到恰好撞见赃贼内讧。

大火被扑灭时，账册已烧得只剩残页，但冯掌柜和李头领的供词，加上羊皮纸和带血的官服，足以定案。捕头看着梅超风手里的铜铃，感慨道：“林把总泉下有知，总算能瞑目了。”

天快亮时，雪停了。梅超风与程瑶迦走出荒祠，看朝阳从落马坡后升起，将雪地染成金红。程瑶迦望着祠堂里被烧焦的供桌，忽然道：“前辈，你说林把总藏铜铃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梅超风握着那枚铜铃，铃声在风中轻响，像是在回应。“他藏的不是铃，是公道，”她轻声道，“就像这荒祠，看着破败，却能藏住赃物，也能见证罪行。世间事，从来都躲不过‘因果’二字。”

程瑶迦忽然在雪地里写下一阙《临江仙》：

“雪掩荒祠藏罪证，烛光照见狼心。漕银染血泪难禁。铃鸣冤魂语，刀落是非分。

三载沉冤今日雪，朝阳初照松林。莫言天道总愔愔。人间存正义，不向暗中等。”

梅超风看着词中的字迹被风吹散，铜铃的响声却越来越清越。她知道，落马坡的故事还会被人说起，而那枚铜铃，会被送到林把总的坟前，告诉他：公道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就像这除夕夜的雪，再大，也挡不住黎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