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崛起 第540章 里海怒涛

里海怒涛

里海的风带着咸腥气息，裹挟着初冬的寒意，猛烈拍打着大明舰队的船舷。

浪涛翻涌，灰绿色的海水与铅灰色天空在远方相接，仿佛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旗舰定远号的甲板上，张又鸣一身玄色铁甲，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腰转轮手枪，双手负后，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锁定前方依山而建的阿克套港。

好一个天险之地。他低声自语。

阿克套港确实不愧为里海西岸最坚固的海防要塞。

石砌城墙沿着陡峭的山势蜿蜒而上，十六座炮台如獠牙般突出，黑洞洞的炮口俯瞰着海面。

城墙上，哈萨克斯坦的雄鹰旗帜在狂风中翻卷，而更下方，几艘被焚毁的商船残骸半沉在浅滩，桅杆如枯骨般指向天空——这是海盗们故意留下的警告。

副将彭成良踏着铿锵的步伐走近，他手中的黄铜望远镜磨得发白，显是用了多年。

将军，舰队已进入攻击范围！彭成良的声音如同他的步伐一样铿锵有力，阿克套港的炮台布置极为刁钻，高低搭配，几乎没有射击死角。更麻烦的是港口入口处的暗礁群，我们的战船吃水太深，根本无法直接靠近。

张又鸣接过望远镜，缓缓扫视整个港口。

暗礁区的水色明显与周围不同，几处礁石甚至露出了尖顶，在白浪中若隐若现。

他注意到港口西侧有一片相对平静的水域，但那里正好处于三座炮台的交叉火力之下。

传我命令，张又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浪声，神威靖海二舰为先锋，用主炮轰击港口外侧炮台，掩护、两艘快船清除暗礁；其余战船列楔形阵，待通道打开，全力强攻！

号角声撕裂海风，赤红色的令旗在桅杆顶端升起。

大明舰队的炮火骤然轰鸣，如同晴空霹雳。

主炮的炮弹呼啸着掠过海面，砸在要塞的石墙上，迸溅出漫天碎石。

阿克套港的守军立即还击，炮火齐发，炮弹在舰队周围炸开，激起数丈高的水柱。

定远号的船身猛地一震，一发炮弹擦过左舷，甲板上木屑纷飞。

医护兵！这里需要帮忙！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嘈杂中格外突出。

她是军中医官苏芷兰，此刻正跪在甲板上，手法娴熟地为一名重伤的水兵止血。

她的父亲是江南名医，自幼习医的她，在三年前毅然随军出征，如今已是舰队中备受尊敬的医官。

张又鸣瞥了一眼苏芷兰忙碌的身影，随即又将注意力转回战场。

这时，一个年轻的水兵突然指着港口方向惊呼：将军，快看！

只见一艘挂着商船旗帜的单桅帆船正从港口侧面悄悄驶出，船身多处破损，显然经历了恶战。

顺风号彭成良认出了那艘船，三个月前派出的侦察船！

小船艰难地向舰队靠近，船首站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

当小船终于靠上定远号时，那汉子几乎是摔到了甲板上。

苏芷兰立即上前检查，却发现他背上插着三支箭矢，伤口已经化脓。

将军...汉子艰难地抬起头，张又鸣认出他是侦察队长赵铁鹰，港口...有诈...守将库拉克...与金帐汗国勾结...话未说完，他便昏死过去。

苏芷兰紧急施救的同时，张又鸣眉头紧锁。

金帐汗国！这个名字显得多么的久远，好象还是大明立国之初，元朝末年曾经使用过的国名，以为早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竟然在里海西岸死灰复燃。

将军，暗礁清除困难，飞鱼号触礁了！了望手的喊声从高处传来。

张又鸣快步登上桅杆了望台，只见飞鱼号的船底已被暗礁划破，正缓缓下沉，水手们纷纷跳入海中求生。

而港口内侧的炮台依旧完好，守军借着城墙掩护，不断向明军射击。

接下来的三日，战事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明军每日轮番炮击，却始终无法突破港口的防御。

守军熟悉地形，又凶悍异常，每每借助夜色修补城墙，还用冷枪冷炮骚扰，明军折损了不少人手。

第三天傍晚，张又鸣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巍然不动的要塞，眉头紧锁。彭成良站在他身旁，面沉如水。

这些守军既是官军，又做海盗勾当，对这片水域了如指掌。张又鸣缓缓道，硬攻只会徒增伤亡。

彭成良低声道：将军，军中粮草仅够半月之用，若再不能破城...

张又鸣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何尝不知情势危急，但为将者，不能显露丝毫犹豫。

这时，苏芷兰前来汇报伤兵情况：将军，这两日伤兵越来越多，我们的金疮药只够支撑五天了。而且...赵铁鹰刚才苏醒了片刻，他说港口内有一条密道，直通要塞内部。

张又鸣眼中精光一闪：密道？

是的，但他说需要找到港口内的向导，否则很难找到入口。

入夜，舰队锚泊在距港口十里的海面。张又鸣在船舱中研究海图，烛光在他坚毅的脸上跳跃。

亲兵突然来报：将军，有一哈萨克商人求见，说有破城之策。

张又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带他进来。

片刻后，一名身着裘皮、面容刚毅的哈萨克男子走进船舱。

他身材高大，眼神沉稳，腰间别着一把镶嵌宝石的短刀。他躬身行礼，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

大明将军，我叫巴特尔，是这里的商人。阿克套港的守军，抢了我的商队，杀了我的伙计，我恨他们入骨！他的声音中压抑着深深的愤怒。

张又鸣示意他坐下，目光如刀般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巴先生，你有何破城之法？

巴特尔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展开后竟是阿克套港的内部布防图：将军请看，这港口内侧的炮台，弹药库在北侧山下，守军换防时间是丑时。我在港内有几个心腹伙计，可在丑时放火制造混乱，炸毁弹药库。

他的手指移向港口西侧：这里有一道小门，平时只走货物，防守薄弱。只要将军派一支人马从那里攻入，内外夹击，必能破城！

张又鸣仔细审视布防图，上面标注的炮台位置、弹药库方向、小门所在，都与明军侦查的情况吻合。

然而他心中仍有疑虑：你为何要帮我们？若此事败露，你性命难保。

巴特尔攥紧拳头，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那些守军名为官军，实为海盗！他们不仅劫掠商队，还强征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我父亲十年前就被他们杀害，我隐忍至今，就是为了报仇。

他抬头直视张又鸣，我观察大明舰队三日，军纪严明，善待俘虏，不伤百姓。我相信将军能为民除害！

张又鸣沉默片刻，突然起身，拍了拍巴特尔的肩膀：好！我信你！今夜丑时，按计划行事。若能破城，我必奏请朝廷，嘉奖于你！

巴特尔离开后，彭成良低声道：将军，此人可信吗？我总觉得他有所隐瞒。

张又鸣望向窗外漆黑的海面：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他确有深仇大恨，这做不得假。但你说得对，他必定还有其他目的。

就在这时，苏芷兰急匆匆进来：将军，赵铁鹰又醒了！他说要立即见您。

张又鸣立即前往医护舱。

赵铁鹰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但眼神急切：将军，我刚才看到那个人了...巴特尔...他是西部哈萨克部落联盟首领阿布莱汗的次子！他们部落一直与金帐汗国余孽作战，想要夺回阿克套这个重要港口。

张又鸣与彭成良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还有，赵铁鹰继续道，港口内确实有密道，入口就在西侧小门内第三个仓库的地下。我本来已经探查清楚，却在撤离时被守军发现...

得到这个情报，张又鸣立即调整了作战计划。

他选出五十名精锐，由彭成良率领，准备跟随巴特尔从西侧小门潜入。同时，他亲自率领主力在正面佯攻，吸引守军注意力。

子夜时分，海面一片漆黑，只有星光点点。

巴特尔乘坐一艘小渔船，悄悄靠近阿克套港西侧的小门。

他出示了守军颁发的商队令牌，守门的士兵早已被他买通，见左右无人，便悄悄打开了门。

巴特尔带着彭成良和精锐小队潜入城内，按照赵铁鹰提供的情报，很快找到了密道入口。

就在此时，港口北侧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弹药库被炸毁的巨响震动了整个要塞。

巴特尔脸色一变：这不是我们的人！

彭成良立即意识到情况有变：不管是谁放的火，机会来了！快！

他们沿着密道快速前进，出乎意料的是，密道内竟然异常整洁，似乎经常有人使用。

当他们从密道另一头出来时，发现自己正处于要塞的核心区域——守将府邸的地下室。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地下室中竟然绑着十几个守军军官，其中包括要塞副将。

一个身着哈萨克传统服饰的年轻女子正持刀看守着他们。

阿依莎！巴特尔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被唤作阿依莎的女子转身，英气的眉宇间带着笑意：哥哥，你来得太慢了。这些叛徒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库拉克正在城墙上指挥作战。

原来，阿依莎是巴特尔的妹妹，三个月前潜入要塞，伪装成舞女收集情报。

正是她策反了部分守军，炸毁了弹药库。

就在这时，张又鸣率领的明军主力从正面发动了总攻。失去统一指挥的守军陷入混乱，明军很快攻破了城门。

巷战异常激烈。

库拉克果然骁勇，亲自率领亲兵负隅顽抗。

张又鸣在城墙上与库拉克狭路相逢，那个满脸疤痕的壮汉手持巨斧，狂吼着扑来。

来得好！张又鸣不讲武德，抽出腰间的转轮手枪，大喝一声，扣动板机，只听一声巨响，硝烟散尽。

壮汉的巨斧尚未落下，喉间已喷出一道血箭，轰然倒地。

晨光熹微之时，阿克套港的雄鹰旗帜被降下，大明的日月红旗在要塞的制高点冉冉升起。

清点战场时，彭成良押着一个被捆绑的哈萨克贵族来到张又鸣面前：将军，这就是要塞守将库拉克，他要求面见您。

库拉克抬起头，满脸怨毒：你们以为赢了吗？哈萨克汗国不会放过你们的！而且...

他突然狞笑起来，你们被巴特尔骗了！他是西边那个哈萨克部落首领的儿子！他利用你们夺取港口，接下来就会...

张又鸣微微点头，各为其主，各为其利，那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

望着在港口中帮助明军接管港口的巴特尔，两人的目光在晨光中相遇，巴特尔微微躬身，脸上浮现出难以捉摸的微笑。

当晚，在要塞大厅举行的庆功宴上，巴特尔和阿依莎一同出席。

酒过三巡，巴特尔起身举杯：

张将军，感谢大明帮助我们收复阿克套。我正式自我介绍——我是西部哈萨克部落联盟首领阿布莱汗的次子巴特尔。这位是我的妹妹阿依莎公主。

大厅内顿时一片寂静，明军将领们面面相觑。

巴特尔继续道：库拉克说得没错，我确实有所图谋。但我对天发誓，我从未想过背叛大明。相反，我希望与大明结盟，共同对抗金帐汗国的威胁。

他击掌三声，几名侍从抬上一个沉重的木箱。

打开后，里面满是金银珠宝和羊皮卷轴。

这是我们的诚意，阿依莎开口，她的汉语比哥哥还要流利，金帐汗国正在集结大军，与你们的敌人多尔衮勾结。相信你们也不愿见到一个强大的敌人，若大明愿与我们结盟，我们愿意成为大明在西域的屏障。

张又鸣沉吟片刻，目光扫过那箱珠宝，最终落在那些羊皮卷轴上——那是金帐汗国的军事布防图，还有多尔衮在这里的军队部署图。

此事关系重大，本将军需奏明总督大人。他缓缓道，但在总督大人的指示到来之前，我们可以暂时结成军事同盟。

宴会结束后，张又鸣独自登上城墙。

彭成良悄然来到他身边：

将军，真的相信他们吗？

张又鸣望向远方的里海，海面上月光粼粼：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们拿下了阿克套，为大明天威西进打开了门户。

“再说了，港口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他们夺不走的。”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传令下去，加强港口防御，派出哨船巡逻百里海域。同时，将今日之事详细记录，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将军是担心...

我担心，张又鸣打断他，多尔衮在欧洲的势力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强大。巴特尔选择这个时候找上我们，恐怕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