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师傅让我娶鬼妻 第258章 残响余烬

冰冷。

无边的、沉重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压碎的冰冷。

意识如同沉没在万米海沟的最深处，被黑暗和绝对的静默包裹，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空间，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我是谁？

一个最本源的疑问，如同微弱的火星，在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中，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洋流搅动的沉渣，混乱地浮现、碰撞、消散。

…金色的锋芒撕裂混沌… …蓝色的冰晶冻结生命… …灰色的漩涡吞噬万物… …银色的火种微弱跳动… …星蓝的光茧破碎黯淡… …绝望的沼泽…嘶吼的巨兽…冰冷的凝视…星梭的残骸…背叛的枪声…壮汉濒死的嘶吼…矿洞的爆炸…血锈的瘴气…深井的爬行…父亲的守望…梭舟的漂流…鳐鱼的悲歌…神殿的辉光…还有…那最终无法控制的、毁灭一切的…爆发…

疼痛。

撕心裂肺、深入骨髓灵魂的剧痛，如同迟来的潮水，猛地淹没了那点微弱的意识火星，将其狠狠攥住，拖回现实的炼狱！

“呃——！”

纪辰猛地睁开眼，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睁开了眼。

视野一片模糊的猩红，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了血污的毛玻璃。剧烈的疼痛从全身每一个角落传来，尤其是眉心，那里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贯穿，又像是有一个冰冷的黑洞正在疯狂吞噬他残存的一切。

他试图移动，却发现连转动眼球都无比艰难。身体如同被彻底碾碎后又粗糙地缝合起来，完全不听从使唤。

他在哪里？

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

上方是嶙峋的、不断滴落着冰冷水珠的岩石穹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口子，可以看到外面幽暗的、如同蒙着一层污浊滤镜的水体，以及更远处隐约闪烁的菌类光芒。冰冷的海水如同小型瀑布般从裂口处持续灌入，在他周围形成一片浅滩。

他似乎正处于那座海底神殿的某个边缘角落，半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身体被几块垮塌下来的水晶碎块和岩石部分掩埋。

他还活着…奇迹般地，从那样失控的力量爆发中，活了下来。

代价是什么？

他艰难地内视自身。

体内一片狼藉，如同被陨星撞击过的焦土。经脉寸寸断裂，许多地方甚至已经彻底坏死、消失。原本奔腾冲突的涅盘之火与归墟之力，此刻都已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不再是狂暴的怒龙，更像是两道在他残破躯壳内缓缓流淌、彼此依旧排斥却又不得不共存的…死寂的余烬。

那枚寂灭奇点依旧嵌在眉心，如同一个冰冷的、汲取着他最后生机的黑洞，不再悸动，只有绝对的寒冷和空虚。

他还活着，但和死了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力量百不存一，身体彻底崩溃，甚至连再次移动手指都成为奢望。

婉儿…小林…

守护的念头如同本能，强行驱动着他几乎凝固的思维。他拼命转动眼球，用模糊的视线搜索。

神殿内部一片狼藉。

原本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壁大多黯淡碎裂，上面古老的星图符文断裂、熄灭。无数水晶碎块和岩石从穹顶落下，散落在水中。

远处，那棵巨大的圣树化石似乎也受到冲击，一些枝杈断裂，砸落在神殿中。

那些悬浮的水晶棺椁…大部分依旧完好，散发着微光，静静地悬浮在中央基座上方，似乎被某种最后的保护性力场艰难地维系着。棺椁中那些沉睡的遗容依旧安详，仿佛外界的毁灭与它们无关。

而在中央最大的那具棺椁旁…

纪辰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一抹黯淡的银蓝色…

是那只遗光鳐！

它巨大的身体无力地半沉在水中，曾经优美薄纱般的翼鳍几乎全部破碎，身体上那个被爆雷炸出的伤口触目惊心，边缘的血肉呈现出一种坏死般的灰白色。它体内那些星河般的光点已经几乎完全熄灭，只有头部那团星云光晕，还在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明灭着，散发出无尽的悲伤与疲惫。

它还没有死，但也已经到了极限。它用最后的力量，将巨大的头部靠在中央棺椁上，仿佛在向其中的存在做最后的告别。

而在它的身旁，靠近水晶基座的一处相对干净平整的区域…

苏婉儿和小林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层极其微弱的、混合着银蓝色光晕（来自遗光鳐）和淡金色光芒（来自中央棺椁）的能量膜，如同一个脆弱的泡泡，笼罩着她们，将冰冷的海水隔绝在外。

苏婉儿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透明，但呼吸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丝，胸口那一点涅盘之火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

小林蜷缩着，身上的星蓝光茧似乎与周围的能量膜产生了共鸣，光芒虽然黯淡，却异常稳定。她甚至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做一个不安的梦。

她们还活着！而且似乎被保护得很好！

是遗光鳐…是这座神殿最后的力量…在最后关头保护了她们…

一股混杂着巨大庆幸、无尽悲恸和沉重负担的情绪，狠狠撞击着纪辰几乎麻木的心脏。

他还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他必须…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他试图榨取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哪怕只是挪动一下身体时——

嗡嗡嗡…

一阵轻微却持续的震动声，从他被掩埋的胸口下方传来。

是那个“黑匣”！

它似乎并未在之前的冲击中损坏，此刻正紧贴着他的皮肤，散发出一种异常的灼热，并且持续震动着，屏幕一角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

纪辰艰难地低下头，用模糊的视线看去。

只见“黑匣”那小小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幅令他血液几乎冻结的画面！

那似乎是通过某种远程监控或渗透系统捕捉到的影像！画面有些晃动，背景是水下，视角是从神殿那个被炸开的穹顶裂口向外拍摄的！

可以看到，在裂口之外，幽暗的水域中，更多的、涂装着“盾牌”标志的水下航行器正在集结！它们不再是小型突击艇，而是体型更大、装备着更强力武器和工程器械的重型作业平台！

其中一艘平台的机械臂上，正抓握着一个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不断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钻探装置，其尖端正对准了神殿的穹顶裂口，显然正在定位和准备进行强行扩大作业！

同时，另一幅小画面显示，更远处的深水中，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海底堡垒般的阴影正在缓缓逼近，其规模远超之前的任何单位！那是“盾牌”的母舰？！他们为了这里，出动了大部队！

屏幕下方，一行冰冷的文字在不断闪烁：

【侦测到大规模敌性单位集结】 【战术分析：敌方意图强行突破，进行全面占领及资源回收】 【预计时间：00:12:17…】 【警告：当前状态无法抵御…建议立即撤离…】

撤离？往哪里撤？怎么撤？

纪辰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倒计时，看着外面正在集结的庞大力量，再看看自己这具彻底报废的身体，看看那濒死的遗光鳐，看看能量膜中昏迷的苏婉儿和小林…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彻底淹没了他。

完了。这一次，真的没有任何奇迹了。

“盾牌”的主力到了。他们甚至懒得再派小股部队进来送死，而是要直接用绝对的力量，撕开这座脆弱的神殿，将里面的一切有价值的东西，连同他们这几个最后的幸存者，彻底吞噬殆尽！

十二分钟。只剩下最后十二分钟。

也许更短。

他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还能做什么？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残破的神殿。

碎裂的晶壁…沉睡的棺椁…濒死的鳐鱼…昏迷的挚爱…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连抬起都无比艰难的、覆盖着血污和泥泞的双手上。

左手，依稀还残留着一丝归墟的冰冷死寂。 右手，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涅盘的微弱余温。

这两股带给他无尽痛苦和力量，最终又险些将他彻底毁灭的至高伟力，此刻如同灰烬中的两点残星。

也许…还能最后…做一件事。

一个疯狂、决绝、却又无比平静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焰，在他濒死的意识中燃烧起来。

他不再试图调动那些早已枯竭的力量，也不再试图去修复那具破败的躯壳。

他只是，将全部残存的、即将消散的意志，那一点守护的执念，那不甘就此终结的不屈，以及这一路走来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愤怒、悲伤、还有那微不足道的温暖…全部地、毫无保留地…注入了眉心的那枚寂灭奇点之中！

不是驱动它，不是控制它。

而是…请求它。献祭自己这残存的一切。

以这具躯壳为祭品，以这缕意志为柴薪。

引爆这枚代表着万物终末的…种子！

既然无法守护，那便…一起归于寂灭吧。

至少，不能让他们得到婉儿，得到小林，得到“黑匣”，亵渎这最后的安眠之地。

这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眉心那枚冰冷的奇点，似乎感受到了这纯粹而决绝的意志，微微一颤。那吞噬一切的冰冷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波动…仿佛是…认可？

纪辰感觉到，自己最后的一丝生机，正在被快速抽离，汇入那个冰冷的黑洞。

视野开始彻底模糊，黑暗从四周合拢。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那只濒死的遗光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头部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团即将熄灭的星云光晕，朝着他的方向，投来了最后一道目光。

那目光中，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哀悼与…理解。

仿佛在说：去吧，孩子。归于寂静，亦是归宿。

紧接着，中央那具水晶棺椁中，那颗星辰光核，也仿佛回应般，发出了最后一道微弱却纯粹的光芒，温柔地拂过苏婉儿和小林的身体，拂过那只鳐鱼，也拂过了纪辰即将冰冷的躯壳。

仿佛一声叹息，一句祝福。

纪辰彻底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感知，是眉心那一点，开始散发出超越一切的、绝对的…

静。

…

…

…

嗡——

一声并非来自物质世界、而是响彻灵魂深处的、无比浩瀚、无比苍凉、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声脉动，猛地自纪辰眉心的奇点爆发开来！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层绝对意义上的、连光线和时间都能吞噬的绝对黑暗，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急速扩散！

黑暗所过之处，一切皆归于“无”。

崩落的碎石、飞溅的水滴、碎裂的晶壁、甚至是那正在灌入的海水…都在接触到这层黑暗的瞬间，彻底消失，不是粉碎，不是气化，而是最根本意义上的…存在被抹除！

这黑暗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死亡气泡，迅速吞噬着神殿内的一切！

它首先吞没了纪辰那已然失去生机的躯壳。 然后吞没了那只静静等待的遗光鳐。 吞没了中央的水晶基座和棺椁… 吞没了那保护着苏婉儿和小林的脆弱能量膜… 吞没了所有沉睡的遗骸… 吞没了整座宏伟而悲伤的神殿…

并且，这黑暗的膨胀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它继续向上，吞没了那个巨大的裂口，吞没了外面正在集结的“盾牌”重型平台，吞没了那艘刚刚抵达的母舰阴影，吞没了上方的一切海水和岩层…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只有最纯粹的、终极的…

寂灭。

…

…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在那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终于缓缓散去之后…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光滑、完美半球形的…虚无。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碗，硬生生地从这片海底，从这方空间，抹去了一切存在。

锈海的海水倒灌而入，填补着这片突兀的空洞，发出巨大的轰鸣。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神殿，没有鳐鱼，没有棺椁，没有敌人。

也没有了纪辰，没有了苏婉儿，没有了小林。

只有冰冷的海水，重新统治了这片区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如同亘古不变的幕布，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