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醉归途 第527章 心满

浴池里的水一直都会是温热的，且这边已经烧了地龙，楚默离也不必担心会冻着她，见她精神恢复了不少，放开了动作。

浴池里的水声，很快传了出去，在偌大的寝殿里回荡。

中途，水乔幽手攀得有些酸痛了，想要换个地方借力，反手去扶边沿的玉石。

楚默离忙中瞧见，当即转了个身，让两人换了个方位。

水乔幽的想法无法再实现，双手只好又攀上他，勾紧了他的脖子。

她的腿也无法够到地面，垂久了有些发麻，也只好环住了他的腰。

她忽然又想起了之前顾寻影给她送的那本话本子上，好像有描述这种场景。

不过，书上没有描述清楚她现在这种情况。

看来，着书人是个男的，深懂男人的想法。

她也看出了，楚默离就是故意的。

她换了口气，心想，以后……

楚默离的声音蓦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在想什么？”

原来，他已发现了她的分心。

水乔幽看见池边烛台上的蜡烛少了不少，再瞧楚默离一眼，他全身上下却依旧精神奕奕。

水乔幽努力让自己声音稳住，跟他唠了一句，“那次，红绮的喊叫声，明显有点假。”

楚默离没有白了解她，立马听明白了她奇奇怪怪的话语，回应道：“是吗？”

水乔幽用眼神询问他。

他当时没听出来？

楚默离不作假的告知她道：“我当时没仔细听。”

水乔幽被他的回答弄得话语一滞，“……是吗？”

“嗯。”

水乔幽迷迷糊糊地质疑，这是表示当时只有她一个无意间听仔细了？

她抓紧他，努力集中了一点精神，问了一句以前绝对不会去想的事情，“那你当时在想甚？”

楚默离也分出心来，凑到她耳边，同她咬耳道：“在想，对面的姑娘，为何能够如此面不改色地听别人的活春宫。”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对面还坐着一个清醒的他。

他本以为第一次见她，她已足够与众不同，没想到，是她每次都能让他对她印象更加深刻。

水乔幽沉默了，这才知道原来他这么会聊天。

楚默离也已看出她腿麻了，嘴上识趣的没再接着说实话，往后退了一步，靠着边沿坐了下来，再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青皇特许，今夜中洛城中不施宵禁。

太子寝殿浴池盛满春色之际，宫中宴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青皇早已离席，王公贵族逐渐退席出宫。

然而，没有宵禁，城中张灯结彩的大街小巷还是热闹非凡，还有不少行人在街上来来往往。

这热闹喧嚣之际，有官兵列队在街头巷尾穿梭，于这热闹之中，陆续敲开了不少府邸的大门。

没过多久，那些被敲开大门的府邸里多数都传出了愤怒质疑、不服谩骂、厉声威胁、绝望大哭、高声喊冤等各种嘈杂吵人的声响，可这些声响刚传到院墙上方，就被城中的热闹掩盖。

有行人看见，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官府为了保证太子大婚顺利特意安排在城中巡视的人员。

东宫之中，新婚的两人终于沐浴完从浴池里出来时，外面已经听不到一点设宴之处的热闹了。

虽然水乔幽的腿麻得到了缓解，可楚默离那一换，到了最后还是水乔幽更累一些。沐浴完后，一向自律的水乔幽，有些发懒了，楚默离抱着她走出来，她亦坦然接受了。

水乔幽的身上除了小腹处那处明显的伤疤，还有几道已经淡到几近透明的疤痕。

那些疤痕，一看就是很多年了，对她已经没有影响，楚默离也没多打听。

这一晚上的激情，让她那些疤痕从水里出来后又透出了粉，不但不影响整体，反而看得人有点心痒。

楚默离抱着她走了两步，低头在她耳边轻语，“阿乔，我只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行了。”

静静休息的水乔幽耳后轻痒，愣了一息，反应过来他话是何意，眼皮抬高，正好撞见他看她的视线。

他的眼里，带着不明显却无法让她忽视的浅笑，那笑容里透着优雅。

水乔幽垂落了视线，索性如以往一样选择了少语，当作没有听见，并主动忘记了自己先前说过什么。

楚默离难得见她如此，眼里笑意则加深了些许，甚至希望她以后也在刚才那种特殊时候多回忆那种旧事。

水乔幽也无视了他的笑意，不耗费心神去猜他的心思。

内室床榻上的被褥，早在他们最初在沐浴闲谈时，已经有人进来换过，并已将整个内寝熏香换气，侍女也已给他们准备好了寝衣。

楚默离将水乔幽放床上，自己先穿了条裤子，就前去给她倒了杯水回来。

一转身，看到水乔幽正好也抬着手在穿衣。

轻薄的红色丝绸，与她的皮肤的形成强烈的色差，却又和她身上今晚多出来的痕迹相映成趣，最重要的，那丝绸还未来得及遮住她胸前风光，简直就是在诱人犯罪。

楚默离才恢复下来的眼睛，又瞬间变红。

水乔幽即刻察觉他目光的变化，想到了沙漠里急于捕猎饱腹的饿狼，手上动作稍停，随即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双手将衣服一扯，先遮住了胸前风光。

如今本可以光明正大欣赏的楚默离将目光稍微也挪了一点，把手里本来要倒给她的温水一口喝了，又转回去，再喝了一杯，才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再次转身，水乔幽已经穿好衣衫。

他眼里也已恢复了不少，从容走向她。

“喝口水。”

水乔幽确实口渴，接了过去，也是一口喝完，嗓子好受了一些。

“可还要？”

“不用了。”

楚默离听出她嗓音有所好转，拿回了杯子，放在一旁，没有喊人，自己吹灭了靠近床榻的蜡烛，也上了床，搂着她躺下。

水乔幽隔着丝绸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想往里面挪点。

楚默离一把又将她捞了回来，“休息。”

水乔幽瞧了一眼他一点不放松的手，听他这么说，随他去了。

偌大的寝殿安静下来，唯有还在燃烧的龙凤高烛与远处不会照眼的红烛偶尔会发出一点灯芯炸裂的小声响。

从水里出来，水乔幽本是清醒了不少。

寝殿一安静，她睡意就逐渐上来了。

楚默离贴着她的胸膛已经滚烫，她却也很快习惯，睡了过去。

楚默离透过远处的烛火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乱了一晚上的心跳终于恢复正常，心上数日前已经准备放空的地方也被重新填满。

他在她额心轻轻印了一吻，搂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一些，也闭上了眼睛。

喜庆之日，殿里殿外，无需熄灯，内寝之外，再也无人进出打扰。

楚默离手里拥着水乔幽，未再像先前在水乔幽那小宅子里一样，心慌不安的重复睁眼看她、喊她。

龙凤高烛，照着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在这初冬之日，燃烧了整整一夜。

早上，楚默离先醒，睁开眼睛，便再次看到水乔幽安静的侧脸。

楚默离没有打扰她，就那样静静地瞧着她。

约莫过了半盏茶，水乔幽被他看醒了。

她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她，眼睛比意识先醒了过来，睁眼看到楚默离近在咫尺的脸，过了一会，才想起如今二人的关系。

楚默离观赏着她眼底逐渐变得清醒的这一过程，本来要挪开的手又没急着动了。

水乔幽强迫自己清醒了一点，“几时了？”

楚默离声音恢复了睡醒后的清雅，“还早，你可以再睡两刻。”

水乔幽听了他这话，就没急着起，闭上眼睛继续睡。

闭眼不到三息，她又睁开了眼睛，看向楚默离。

楚默离温声道：“我先起床，晚点回来唤你。”

他搂着她的手终于放开她，起身下床。

水乔幽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他身下。

楚默离没有避讳地转身又给她掖好被子，才转身往衣架处走去。

水乔幽目光定了一息，重新闭上眼睛。

今日，青皇特意停朝了一日。可宫门，依旧在同一时辰打开。

昨晚中洛城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汇报入宫。

水乔幽躺了一会儿，还未重新睡着，听到了外间时礼向楚默离禀报昨晚抓人的进展。

听了两句，她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楚默离在她额心上轻轻亲了一下才将她闹醒的。

这日，百官无需上朝，但不少府衙都未闲着。

尤其是御史台与京兆府本就身担重任，根本不敢懈怠。何况，他们只要一想到太子殿下哪怕是在大婚之日，都不忘忧心国事，都誓以太子忧国之心看齐，满身干劲。

天光渐亮，城中晚上发生的剧变也陆续传至了各大府邸。

有人唏嘘诧异，有人拍案叫绝，有人则惴惴不安，担心那些人突然就出现在自家门口。

太子大婚之日，天看上去似乎有晴好的征兆，然这份喜气还未从中洛城的上空散去，不少人抬头往上一看，发现天还是变了。

除了御史台与京兆府，吏部上下亦是同样忙碌，袁松办理公务之处，门槛都快被下属与同僚踏破了，来的人都是先同他道贺，再预测他将着代管转成正式不日可成，然后就是请他尽快批示或者请示青皇指派合适人选去补这里那里的空缺，否则，这里那里留要乱套了……

朝中各部忙忙碌碌了大半个月，与沁县矿场有关的系列案件，终是迎来了尾声。

主谋前吏部尚书再也无法狡辩，承认了矿场确乃他郑家结党私采，其子郑开儒在其安排下负责主营此座矿场。他们父子利用他们在吏部只手遮天，私下卖官鬻绝，后又再借助庆王的身份，贿赂了当时的沁县县令，成功开采矿场，事后又为卖出矿石，利用朝廷下令整修焊河河道之机，贿赂都水台弄虚作假，改道颖丰境内河道，造成河道倒灌决堤等严重后果。此事之后，不但不反思己过，隐瞒不报，还威胁前驸马何大公子，欺骗颖丰公主，联合桑国不肯归顺青国的余孽，私运矿石出境，谋取私利。眼见罪责即将败露，又利用职务之便，勾结前都水台使者史成，篡改朝廷案牍，拦截暗杀朝廷办案官员、企图毁灭证据……

郑勉父子的罪责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御史台上的折子上针对此事写了整整好几页。

郑勉认罪之后，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也不再嘴硬狡辩，供出了被他收买贿赂的朝廷官员名单，这些人被抓之后，看到东窗事发，也对他们做的那些贪赃枉法之事供认不讳。

青皇看完御史台与京兆府的联合调查结果，当庭震怒，下旨，从严查办。

这个冬日，中洛城中一连几日，都有府邸被查抄，鹤林街上最甚，不到三日，几乎空了一半。

罪责轻的、贪污少的，查抄家产，流放全家；罪责重的，贪污多的，全家处斩、三族连坐。

中洛城中已经开始飘雪了，往年只要一下雪，没事有事的，只要能不往外跑，就不往跑。今年大街小巷的人却格外得多，但凡看着官府的人，众人也没了往日见官就躲的心理，反而立马跟上去，就为能够最快知道，又是谁谁谁被查了，哪家府邸被抄了，曾经哪个大官家的家眷全部被流放了。

条件好点的，就去茶楼酒肆，等着其他人将消息好传过来。

因此，这个冬日，中洛城中除了街上比往年人多，各大茶楼酒肆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就这一两个月，好几家本来已经要倒闭转让的铺子，也得以起死回生。

已过秋日，青皇却怒到等不了下个秋日，案件一查清，就下旨处斩了一大批人。

这其中，自是包括郑家上下。

郑勉之罪，可诛九族，但青皇因太子大婚不久，想用太子大婚之喜为青国百姓祈福，便特赦郑家，只夷三族，其余六族，流放最北之地。

行刑之日，已有大雪，中洛百姓却争相前往刑场围观，对于青皇查贪反腐之心，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