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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城剑雪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何薄手足,问鼎维艰

作者:孤鸿雪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10-31 03:40:30

幽州长陵公府,一扇扇朱漆大门次第推开,直至李易的议兵红殿。

“幽州太守掌军刺史尚书令长陵公忠及上将军听旨!”

唱名声起,金钟玉磬齐鸣。十六位青衣太监分列殿内两旁。为首二人,手中各擒一面金线绣龙旗,其余十四人手中各持金钟、玉磬、箜篌、箫笛等深宫雅乐之器。

待大乐完毕,一位头戴乌纱、足踏云纹靴的司礼监首缓步行出。看年纪他约莫四十出头,薄唇鹰眼、双颊凹陷,略有几分阴鸷之相,却极为恭敬得捧出一卷金灿灿的圣旨。他瞧了瞧身前拄着青竹云纹杖,半点也不肯屈膝的幽州之主,和他身后一群同样披甲挂刀的猛将,只是薄唇勾笑,却无半点指责,仿佛习以为常。

他清了清嗓子,展开金卷,尖声宣告:

“朕上承天命,统御万方,受先圣太宗之感召,故成芒山大典。朕听闻爱卿千里奉诏,翻山越涧跋涉之不易,同感‘以琴代人’之扼腕,亦知爱卿潜‘恩宽’面圣之苦心。朕心甚慰,虽未异地相逢,亦觉亲近。费卿谦逊忠勤,朕览其策论,试其才学,当为朝廷之肱骨,社稷之栋梁。卿功不自恃,贤不藏私,足见卿为朕荐贤之诚,为国举才之功。今,朕夺卿之臂助,纳入御史门下。念卿镇守边关多年,风霜砺节,兹特赐御膳一道,朕亲命御厨秘制,味极鲜腴,以示朕嘉奖善抚之意。朕赐名曰‘升官荐才’,犒赏爱卿与幽州诸将。虽隔山河,朕遥望千里,举樽同庆。”

李易双眉深蹙,还不待回应,便见那司礼监击掌为号,随即便见八个内侍太监抬着一方巨大长条铁奁走进殿内。铁奁长逾八尺,宽逾四尺,高又三尺,四围外壁和盖上绘朱、青、黑三色彩文。彩文中有许多横七竖八的笔直刻痕,刻痕约莫一指宽,纵横交错,非字非图,毫无规律。

内侍公公虽是去势之人,但常年在宫中行走侍奉,气力并不弱于寻常男子多少,单看这几人卸下铁奁之时大为松快的神情和肩上乌红的铁索勒痕,便知这铁奁无比沉重。而且自从这铁奁一抬进殿内,便感觉一股热浪袭来,想来铁奁之中或许还有未熄的火炭之类东西。

李易单手接过圣旨,看也不看一眼,便反手递给王湛。又看了看司礼监首,说:“公公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司礼监首拱手作揖:“上将军好记性。十年前随付之玉付大人一同来幽州犒军的宣旨内侍,奴才也在其中。奴才董威,见过上将军。”

李易眉稍一挑,似从斑驳泛黄的记忆深海中想起来当年那个垂首立在人群之末、略微青稚却目光炯炯的年轻人。道:“原来是久别故人,本将听说当年付大人返京后,陛下多有为难,故而对本将亦有诸多不满。不知这传言是否当真?”

此话一出,身旁几位将领俱都笑了起来,显然对付之玉当年揣着一腔壮志来此,没过数月又含忍带辱的灰溜溜回去是极为轻蔑。

董威也附和笑道:“上将军真会说笑。奴才是什么人,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低贱下人,岂敢品评上将军和付大人。不过说起付大人,三年前他临终之际,奴才倒是奉命去瞧过。老人家健谈得很,天南地北的聊了半天。说起幽州之时,付大人说日后若是奴才有机会再来风陵场,一定要代他向上将军问好。对了……”

说着,他忽然指着铁奁说:“……这‘升官荐才’用的‘玄青云纹大铁奁’就是付大人家里征调来的。这个稀罕物,只有他家里有。本来只有年节时候才偶尔用一回的,一听说陛下是用来给上将军赏赐极味珍馐,付家子弟无不欣喜,奴才瞧着没有半点不满。若不是不合礼制,说不得这次抬奁的就轮不到咱家这些奴才了,就是付家子弟啦。”

李易掌军多年,恩威赏罚皆有军法,听不惯这等虚情假意的马屁吹嘘,只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不欲继续为难一个宣旨奴才。便微微拱手,吩咐道:“请董公公雅间歇息,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遵命。”

待一众内侍退出后,李易正要上前,却被身侧的张良褚抬手止住,躬身道:“主公,为防有毒物暗器,还是让属下来开吧。”

“嗯。”

见李易允诺,张良褚又对几位披甲挂刀的将军抱拳道:“也请诸位将军暂退些个。

几人应声后退,张良褚又从殿外招来十几名身披银甲、手持大盾、头戴虎纹面具的亲兵卫士挡在李易等人身前。

亲兵们左手持盾,右手擒刀,宽盾左右连接,中间不留半点缝隙,后盾抵着前人的脊背,脚尖抵着前人的足跟,里里外外足足围了三圈。

见护卫妥当,张良褚这才单臂下枪,左劈右斩,钉钉两声斩断锁链,又以枪尖轻轻挑开铁奁缝隙,一股热腾腾的白雾瞬间如云海般从缝隙中弥漫而出,那样子就像是里面蒸了许多馒头似得,活像个大蒸笼。

张良褚为人谨慎,先慢慢挑开一线,直到确认鼻息中并无异味,反而有一股让人垂涎的肉香四溢开来。张良褚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手中灌力,枪尖猛然向上一挑,便将铁奁厚重的盖子挑落,轰然砸在地上。

“当心!”

几乎就在奁盖落下的同时,一声声极细微的簧片拨动、混着钢丝\/牛筋绞绳被扯断的声音被张良褚听见。他大喝一声,便如雄鹰展翅般向后滑退。忽然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然炸响,那看起来厚重坚硬无比的铁奁竟然顷刻间炸成数十块,快如暗器似得向四面八方射去。

能在将军府值班的持盾军士无不是银甲军中精锐,敏锐的反应只比张良褚慢了一点,刚听见炸裂声,立马将宽盾举起,左右抵紧,上下重叠,在李易等人身前围成三层牢固防护。铁奁残片大的犹如木盆,小的也有巴掌大,中间厚足三寸,可临近边缘那些外面看起来是深刻笔直纹路的地方,却又薄又尖锐。

如此兼具厚重、锋锐和极快速度的铁奁残片,顷刻间便将最外层的厚实盾牌击得粉碎,最外层的三位银甲军士当即被残片穿透护甲毙命当场。后面的军士反应极快,连忙补上,却仍旧无济于事。四处飞射的铁奁残片如索命阎罗,无论刀剑盾牌,触之非裂即碎,眨眼睛又有五六名军士应声倒地。

然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伴随着四处飞射的铁奁残片的,还有十几道雪白银光,速度更是快绝,以至于靠人眼根本不知道是何物,只能瞧见一条条细长成线的银白残影,忽来逸去,飞旋四射。

张良褚出枪迅猛,一杆金枪万点芒,快如暴雨打荷,一边急退一边将近身的银光尽数挑落,叮叮声响密如鞭炮,电光火石之间,便有三四成被他挡下,另外十来道银光或深深插在柱头之中,或射入青砖之内。直到铁奁残片肆虐落地,直到雪白银光全部定住,殿内这才响起军士们咬牙苦忍的哀嚎呻吟。

十几名银甲军士竟然死伤过半!众人这才看清,那些速度快绝的银光原来是一个个巴掌大的铁制暗器,暗器平扁形似弯月,被打磨得又薄又锋利,以簧片和钢丝绞绳暗藏在铁奁之中,一旦奁盖被打开,极细的钢丝被拉断,不仅铁奁爆裂,这些银白色的弯月利器也从奁中轰然射出,速度快绝,轨迹飞旋难测,教人防不胜防。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张良褚如此高手,要在避过铁奁残片的同时还要躲开甚至击落这些银色铁片,也是极难。左边大腿上,一道血淋淋的切口便是惨痛代价。此时却容不得他养伤,只能匆匆点了穴道,止住溃提似得朱红。

“把殉职和伤了的人带下去,其余人留下保护主公。”

他强忍着剧痛,一边吩咐,一边慢慢向爆裂的铁奁走去。

方才的暗器激发、格挡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奁中浓郁的白雾这才弥散开来。他扬袖拂散眼前白雾,小心翼翼得靠近。待走的近处,白雾已然散去,等瞧见奁中物,他一双虎目铜铃瞬间瞪圆,“叮”得一声,竟连手中兵刃长枪也不经意的掉落在地……

张良褚号称枪王,枪不离手,枪便是性命。加之久历军中,为人稳重,心智甚坚,喜怒早已不行于色,几人多年未见他如此惊骇失态。王湛乃他直属上官,立马拨开身前军士,皱眉问:“怎么了?里面有什么?”

“回……回……”一向稳重的张良褚突然结结巴巴,镇定了片刻后才道:“回主公,回将军,是军师。”

“什么?”

几人连忙拨开军士,跨步凑近,将失去上盖四壁、图有底座大铁奁围了一圈。低头一看,那奁中之物,竟然真是为李易效力十数年,堪称幽州军中智囊首席的一城之主:客行南!

只看他双眸紧闭,双臂抱胸,静静地躺在铁奁中间,那安然祥和的模样就像睡着了似得。可是他通身**,全身毛发就连眉毛都被刮去,腹下私物也被残忍割掉。他从头到脚的肌肤都是艳丽的脂红色,表面泛着精亮油光,眨眼看去,就如刷过酱汁、慢火烤熟的脱毛山猪。那迷人肉香竟然是从客行南身上发出……

“恩宽?!”

李易呲目欲裂,红如夜兽,一把扔脱拐杖,踉跄地快步扑上。

“主公小心!”

张良褚回过神来,快步一闪,拦在李易身前。王湛继续说:“小心有诈。”说着便拉着李易后退,哪知李易全身僵直,仿佛被钉在原地似得,眸光死死盯着客行南的尸首。见一人之力不足以劝阻李易,王湛连忙向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

除了镇守北关防范西凉,与袁詹青对峙的老将田覃和驻守碎叶城的沙摩,幽州军中最受器重萧邢和刁霖二人也快步上前,挽着李易双臂向后拉去,连声劝道:“主公保重,小心有毒。”

几人半夹半拖的将李易拉开丈许。

张良褚袖口掩鼻,以短匕割开胸腹上的精细缝口,才发现腹脏不与骨肉相连,缝线一断,脏器就向四周滑落,就像是生生摘去,各个分离,将腹内掏空洗净之后,又将脏器装回去一样。可仔细一瞧,又发现脏器大小形状与常人多有不同,倒是与日常宴席上的东西有几分相似,他抹去额上汗珠,回首道:“没有毒。不过有些……有些怪,需要找个仵作来瞧瞧。”

干系重大又事涉隐秘,不能叫外人知晓,府衙仵作恐难信任,只能招来军中医官。任那匆匆赶来的鹤发医卒见惯尸首百伤、腐肉朽骨,可第一次见到这等惨不忍睹、人神共愤的形状时,也几乎腿软扶腰、呕出心肺,直忍着腹内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恐惧一寸寸检查,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后才叹道:“好歹毒的人啊。”

李易腿上有疾,不能久站,早已被劝至后堂,扶坐椅中,面容一半冰冷一半憔悴。双眸中时而凶光曝露,时而迷茫忧郁,不知在作何思量。

王湛将人领入后堂,吩咐道:“主公面前,直言不讳。”

那医官道:“回主公。属下检查完毕,发现那奁中之物,除了一具肉身皮囊是真的之外,里面五脏六腑都是假的,全都是……”说到此处,竟然沉默下来,只是连连叹息。

刁霖生的精悍黝黑,性子也急,见对方一时不语,急得一把上前揪住衣襟,厉声逼问:“都是什么?”

医官吓得浑身一颤,颤声道:“都是猪狗一类畜生的脏器。而且……”

“不急。”萧邢拍了拍刁霖的手臂,对老医官柔声问:“而且什么?”

“而且,眼珠不见了。眼眶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众人无不是聪慧机敏之辈,只听老医官介绍,便知这残忍繁琐的做法,显然是刻意为之,一射“有眼无珠”,二射“狼心狗肺”。桩桩件件,即骂了客行南,又骂了自家主公。

那医官镇定了心神,继续说:“属下方才仔细查验了,发现那铁奁被分隔成了上下两层,底座的下层储满火炭香料,上层放……”

他一时不知如何描述,说是尸首,已然熟透,说是食材又怕触及逆鳞,被李易一怒之下杀头解气,只能直接跳过,续道:“下层哔啵作响,火炭尤炙,推测是入城之前才添进去的。这还有一节没燃尽,请主公和诸位将军过目。”

随即便躬身捧上一块白布包裹、约莫巴掌大的物事。张良褚上前拦住他,抬手接过,隔着远远地展开白布,露出一块漆金汇彩的残缺木头,那木头半边被烧得焦黑,但是残留的部分仍可分辨漆面上的精美图画——乌红底漆上绘着仙鹤流云、飞天仙女,画工精湛,可说是栩栩如生,显然不是普通木料火炭。

常年领兵在外的刁霖走近细看,却不认得,皱眉问:“这是何物?”

有人不识,有人却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只是咬着牙不敢说出。

“这是我随身爱琴——‘飞仙伏阙’。是我命恩宽带上芒山还给陈煜的。”李易目绽凶光,切齿咬牙道:“陈煜杀我手足,焚琴烹尸,是要与我彻底翻脸。既如此,我便率军杀入中州,为军师报仇!”

“主公且慢!”

李易怒火中烧,豁然转头逼视相劝之人,他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之人,目光竟似刀剑,那人对视瞬间直觉被利刃临头,脊背生寒。

萧邢被骇得后退一步,仍躬身道:“主公息怒,末将觉得此事或有蹊跷,仁宗不久前才在芒山大典上加封了主公,其安抚畏惧之意人所共知,为何才过月余,便突然以如此狠辣手段与主公决裂?如此反复,不合常理。”

刁霖接口道:“会不会是军师不愿去长安,狗皇帝逼迫,军师便鱼死网破想设法除掉他,只是势单力孤,一时失手被擒,才遭此劫难?”

“这也是一解。但……”萧邢斟酌片刻,又说:“但以末将对军师的了解,他聪慧务实,性子又极隐忍,断不会在此时贸然发难,授人以柄。末将怀疑,此事未必是仁宗所为,或许是另有他人在从中挑拨,以期渔利,比如……萧山景。”

“主公,萧邢所言,不无道理。不如扣下内侍,一一盘问,待查清……”

“报!”

王湛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响亮急促的奏报声从屋外传来。

张良褚拉开房门,见屋外跪了个面色仓皇、气喘吁吁的卫戍兵士,问:“何事?”

“主公。方才那队内侍突然向我等发难,意图逃走。军士们上前阻拦,没想到他们身上藏了剧毒,我们死了好几个兄弟。他们还说……”那军士顿了顿,道:“他们口出狂悖之言,被闻讯赶去的凌寂统领听见了,统领已经杀了些内侍,正在盘问司礼监董威。”

“走。”

……

雅致的小院之中,横尸遍地,朱红的鲜血混着碧绿的浓水肆意横流,腥臭交激。

守卫的军士们怎么也没想到,被他们面上恭敬、心中鄙夷的这一群去势阉宦们从怀中掏出的碧绿毒瓶竟有如许威力。一旦摔破毒瓶,碧绿色的毒气便似浓雾般散开。闻之则死,触之则腐。无论穿了多厚多坚韧的胸甲护具皆是无用,莫说血肉之躯,便是院中碗口粗的榕树都在一瞬间被腐蚀枯毙,威力之大,竟丝毫不弱于雷击火烧。

李易为整顿幽州军中的懒惰散漫之风,治军极严,甚至可说是严酷无情,幽州军中素有“极令九斩”,是为:

唤名不应,召之不到者,斩!

谎报军情,延误战机者,斩!

盗人财物,窃功贸领者,斩!

凌辱乡民,逼奸妇女者,斩!

谣言鼓动,祸乱军心者,斩!

闻鼓不进,鸣金不退者,斩!

见伤不救,见敌先溃者,斩!

拖伤诈病,遇战即退者,斩!

御下不严,轻慢上官者,斩!

故而虽然毒气笼罩,似索命修罗,军士们也没让这些内侍乘机逃出去,周围驻守的军士们闻声而来,一批批鱼贯涌入,死了一批,又冲上一批,远处放箭,近处刺矛,愣是将内侍们逼回院中。直拖到水龙队和凌寂闻讯赶来。

水龙队不住往院中灌水,冲淡笼罩的毒气。凌寂成名绝技乃是“**撕碑手”,刚猛悍绝,他用井水浇透全身,同时凝神闭气,以罡气护体,孤身冲入院中,一一掌毙余下内侍,独独留下为首的司礼监首董威。

董威被凌寂掐住脖子按在枯死的榕树上,满脸憋得乌红,双眼暴凸,骇人的模样就像眼珠就要掉落出来似得。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是谁杀了客行南?”

满身血渍、湿发披面的凌寂灌足内力,声如狮吼,直震得董威口鼻窜血。

见对方嘴里呜呜怪叫,他略微松开手中指力,董威立马剧烈地咳嗽起来,转眼喘息片刻,却既不是求饶,也不是回答,反而冷笑着辱骂起来:“乱臣贼子!尔等包藏祸心,妄图祸乱朝廷,凡我大周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我看你能硬到几时。”他左手探出,一把抓住董威右臂,猛然用力,竟然连臂带袖整个生生扯断,鲜血溅出一道长虹。

“啊……”

满院登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阉狗,你还有一手两腿、双目双耳、五脏六腑,再不说,老子叫一处处慢慢品尝。”

凌寂满以为如此手段定能拷问出讯息,没想到那董威虽是去势阉人,却竟然真是个铁脊梁、硬骨头,一口唾沫混着鲜血吐在凌寂面上。凌寂也不与他废话,抬脚便踢中他右腿膝盖,骨碎肉烂,只留一段空皮,半根小腿便这么悬吊吊的摇晃着。

“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客行南尝的苦,老子让你十倍百倍的挨个尝一遍。”

董威这下却痛晕了过去,凌寂丝毫不给他喘息时间,指如钢针,一把戳入腹中乱搅,愣是将痛晕死过去的董威又折腾苏醒。继续声如暴雷得吼道:“快说!”

“早……听说你……跟费恩宽的私交最好,看来……看来是真的。”

这次董威却不破口叫骂,喘了几口粗气后,反而一股子阴冷邪笑,说:“近水楼台,不知道,你尝过没有。好香啊!”

“你说什么?”

董威伸出血舌舔了舔嘴。“陛下恩赏,我们这些奴才尝了尝费城主的肉味,真是香极了,就像……啊!”

凌寂一把抓住董威的右臂断裂处,猛烈撕扯起来。“是狗皇帝?!”

董威忍着剧痛呵斥道:“陛下仁治,尔等世受君恩,却不思报国,反而和外海萧贼一样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陛下宽仁纳贤,恩赐李易,拔擢费恩宽,他却不识时务,翻什么陈年账,修什么‘闭口禅’,企图逃脱不成,竟想弑君。如此逆贼狂徒,陛下自然该赐他个‘有眼无珠’,赏他一幅‘狼心狗肺’。凌贼!天理昭昭,你今日杀我,日后我董威之名自有青史留笔,而你……哈哈哈,遗臭万年,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为人唾弃。”

说罢,猛然张嘴,竟欲咬舌自尽。凌寂反应何其迅疾,手中猛然用力,手背又向上一顶,叫董威口不能合,更别说咬舌自尽。“阉狗,老子说了,你要死也得先尝一遍我幽州囚牢里的七十二门刑具。”

董威僵着脖子咯咯怪笑起来。“凌寂,你东一句阉狗西一句腐人,我瞧你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费恩宽那狗贼吧。哈哈哈哈……陛下圣恩,留了他个全尸。可不止奴才们气不过,九泉之下的付大人也气不过啊,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便瞒着陛下撒了撒气。奴才们没有的东西,我们也替费恩宽去掉了。”

凌寂双眸瞪圆,似乎猜到了什么。

董威继续阴笑着说:“不过他比奴才们还惨,奴才们的宝贝至少还有个明明白白的去处,日后一起埋了,下辈子还能做个全乎人。他的丑东西,哼哼,被奴才们切下来喂了山间野狗。下辈子他缺的物件,就去狗身上借吧。哈哈哈哈……”

说罢,登时溅着星星血沫唾液,状若疯癫的狂笑起来。

“啊!”

“且慢!”

喝止声与暴怒声几乎同时响彻小院,然箭已出弦,更何况是撕碑裂玉的盛怒极招,岂能说止就止,批发狂怒的凌寂朝着董威当头一掌落下。

刚猛的掌力从董威的颅顶直贯足底,劲力似雷霆卸地,董威全身的骨结瞬间碎成齑粉,腹内五脏六腑、百节愁肠顷刻间融成血水,全身混似一个灌满水的大皮囊瘫在地上,黄白红三色血水从腔窍口鼻中流出,顷刻就灌了一滩。徒留一张软趴趴贴在地上的衣裳皮囊。

如此死状,莫说国医圣手,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过来了!

李易率领几个心腹匆匆赶到,恰巧撞上这一幕。奈何呼之不及,一众内侍已然全部毙命。

凌寂自知鲁莽惹祸,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道:“请主公治罪。”

李易深吸一口气,弯腰把臂将他扶起。“你不是在离阳府守着南宫吗?”

“回主公,南宫醒了。属下本想来禀告主公,恰巧碰到这事。”凌寂咬牙道:“这些阉狗说客行南已被仁宗刺死,属下一时鲁莽,请主公降罪!”

王湛劝道:“凌寂与军师相识已久,亲如兄弟,如今军师蒙难,凌寂一时气急,这才杀了这帮阉人。还请主公念其素来忠勤,情有可原,暂且记下,让他日后将功折罪。”

“请主公开恩……”

“敢问主公。”谁知其余几人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凌寂便忽然抬首打断。他昂着头颅,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盯着李易,问:“客行南死在狗皇帝手中,主公是否为他报仇雪恨?”

李易点头道:“军师替我出征,亦为我而死,我已决定率军东进,为军师报仇。”

“属下愿为先锋!”凌寂目绽精光,赫然抱拳。

其余几人各个面面相觑,心中思量却并不一般。有如刁霖之辈的年轻将领,欣喜期待急于建功立业者,也有如王湛这等老将,觉得操之过急颇有忧虑者,只是如今李易下定决心,旁人不敢相劝。

“主公且慢。”

谁知又是萧邢再次出言劝阻,道:“末将以为,此事尚有诸多蹊跷之处,还需详查。若是查证属实,真是狗皇帝害杀了军师,也须点齐粮草军械、对作战计划多加商议后,才宜动兵。”

“萧邢,你贪生怕死么?”凌寂豁然起身,冷光如刀似剑,直视萧邢。

“烈生何出此言?「圣人因天时,智者量民心,是故举天下之重,而轻性名之薄。」军师的教导犹在耳边,你忘了吗?”

萧邢不仅丝毫不让,反而迎面踏近一步,继续驳斥道:“你如今急怒攻心,已失常智,我本不愿与你争辩。但,兵戈战和乃是大计,你先杀内侍,此时又急切力荐主公冒然用兵,我不举告你个里应外合、包藏祸心便算顾及同僚之情,说你是因私废公也尽够了。”

“你……”凌寂被他驳得满目赤红,双拳崩得剧颤,那样子仿佛若不是李易等人在场,立时便要与萧邢斗个你死我活方能解气。

“放肆,都给我闭嘴!”

李易书生弱体,盛怒之下的吼声竟也骇人。他阖眸深吸,片刻后面如冰霜得冷冷问萧邢:“你可知军师效命本将左右,有多久了?”

萧邢退后一步,躬身道:“若末将没记错,军师入长陵公府领职四年,之前以幕宾身份侍奉主公又约莫十来年。”

“烈生呢?”

萧邢看了看气得浑身颤抖的凌寂,又似不服输的偏过头去,低声道:“二十余年。”

李易道:“十七年,军师为本将奔波南北已然整整十七年。如今陈煜害杀军师,如同杀我父母兄弟,如何能忍?如何能等?烈生护我周全,时间更早,足足二十三载。若他有意害我,你们只能与我相识于九泉,而不是此世此间。我心意已决,你休要再劝,否者本将以轻慢上官、挑拨同僚治罪。”

刁霖拉了拉萧邢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多言犯上。谁知萧邢却不听从,抱拳道:“末将跟随主公左右,虽不及烈生和军师,业已七载,末将做不到有谏言不报,有异议不说。末将再请主公三思……”

“混账!”

李易一把将手中青竹手杖摔成两节,吩咐道:“你们先去离阳府,我随后就到。”说着手指着萧邢道:“你跟我来。”

说罢便往屋子里走去。刁霖临走之前皱着眉向萧邢摇了摇头,低声道:“主公心意已决,莫再多言惹祸。”

片刻间,一群人便离开了小院。只留二人一前一后进得屋子,萧邢反手闭上房门。

李易自顾自的坐上椅子,仰头阖眸,似要卸去满身疲惫。半晌才长叹一声,好似自言自语地问:“是不是太无情了?”

萧邢轻轻摇头,低声答道:“主公爱惜部下,亲如手足。无情的……是末将。”

“要委屈你了。”

“能为主公分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李易叹道:“忒简单的道理。凌寂一时怒火攻心,刁霖年轻贪功,他二人都没有看破。王湛或许看破了,可他一心想与袁公昭斗个高低,也没说出来。只有你……这幽州军中,只有你最像我。逐鹿本就不易,问鼎更是艰难!”

他冷笑着摇头,说:“军师何其聪慧,怎会在此时刺杀陈煜,给他向我发兵的把柄。反之亦然。陈煜绝不会赐死军师,反而会想法设法拉拢他,再不济,也得广布谣言,伺机挑拨分裂我等。他要向萧山景动兵了,此时为免腹背受敌,正需要安抚我。就如袁公昭送回南宫,也是这道理。只有萧山景,最希望将我拉进来,最好先和陈煜打个两败俱伤。他孤居海外,占的天险,更易得渔翁之利。”

“主公英明。”

“此次你率军南下,又秘会了刘梓益。以你之见,日后我们该从何处入中州。”

萧邢毫不迟疑地答道:“蜀州如今生变,虽然刘梓益口口声声效命主公,但那老匹夫蛇鼠两端、内怀窥窬,已不能尽信。属下料定,若有朝一日主公与仁宗开战。若主公命他合兵夹击,他必借故拖延。反之,若仁宗命他北上,他多半见我军旗,便佯败交差。等到局势大定,他才会倾出大军去讨伐输了的一边。”

“说得好。以你之见,破局关键还在青州?”

萧邢又摇头道:“青州多群山,易守难攻,如今又把持在袁公昭手中,他必广驻营寨,以静制动,挫我锋芒。末将以为,日后兵入中原,最后还是会落在北凉。”

“墨城。”李易点点头,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军中有你这样见识的人,不多了。萧邢听令。”

“末将在。”

“你冲撞上官,本该革职查办,念你效力多年,素有功勋,着贬为羽林校尉,三日内去西凉赴任,到田老将军帐下效命吧。”

“末将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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