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宫沉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殿内压抑的空气和无数道或嫉恨、或审视的目光。
洛寒知跟着谢珩走下高高的汉白玉阶,午时的阳光刺得她微微眯眼,暖意驱散了宫墙内的阴冷。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步履沉稳、侧颜清俊的谢珩,心里小人疯狂打滚:
爽,太爽了!
能量点叮叮当当跟下雨似的,谢大腿诚不我欺,顶缸技术一流!
走在前方的崔夫人脊背挺得笔直,步伐依旧端庄,但周身气息却比来时更冷冽。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洛寒知或谢珩,亦未理脸色惨白的崔莹。
洛氏女牙尖嘴利,谢珩纵容无度,莹姐儿愚蠢冲动!
今日不仅没压住洛氏气焰,反令崔莹在太后面前受罚失态,更坐实了崔家女儿“言行失当”。
这亏吃大了,必须立刻修书回博陵。
她对崔莹这个侄女,此刻只剩失望与恼怒。
“韫之哥哥…”
洛寒知故意落后半步,扯了扯谢珩的袖子,声音刚好能让崔夫人听到,
“我…我刚才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看太后娘娘好像…不太高兴?”
她眨着水润杏眼,努力扮演“后知后觉的闯祸精”。
谢珩停步转身,眼中带着了然笑意:
“无妨。太后娘娘是长辈,自有容人之量。你天性率真,何错之有?”
崔夫人脚步微不可察一滞,未回头,步伐却快了三分。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是警告。
洛寒知的“率真”,他罩定了。
崔夫人马车已候在宫门外。
她面无表情瞥过并肩的谢珩与洛寒知:
“宗子,洛小姐,府中庶务待理,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已由仆妇搀扶上车,帘子“唰”地落下,隔绝了所有情绪。
马车碾过青石板,迅速消失在朱雀大街尽头。
洛寒知望着车影,终于不用再憋,嘴角咧开个无声又得意的笑。
谢珩低头看她这副“小人得志”模样,眼底漫开笑意,屈指在她光洁额头轻轻一弹:
“尾巴收一收,还没出宫门呢。回家再翘。”
马车驶离宫门,洛寒知惬意瘫进厚软锦垫里。
“知知今日,威风得很。”
洛寒知立刻挺直小腰板:
“那是,我可是有‘夫子’撑腰的人!”
谢珩低笑一声,牵起她的手:
“既是威风,又得了‘赏’,不如…夫子再带你寻些真正的‘热闹’?”
他修长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挠:
“朱雀大街正午最是喧嚣,带你吃京中最好的‘金丝烧鸭’去。”
洛寒知眼睛瞬间亮了,反手抓住他袖子:
“快走快走,饿死我了。”
朱雀大街喧嚣人声被竹帘滤成模糊背景音。
鼎香楼二层临窗雅座里,谢珩执银箸,正将一片薄如蝉翼、油亮焦脆的鸭皮裹进软饼,指尖捻着细葱丝与甜面酱。
“啊——”
洛寒知早张着嘴等,活像只嗷嗷待哺雏鸟。
谢珩刚把卷好的烧鸭饼递到她唇边,雅间外忽响起店小二拔高声调:
“崔公子、崔小姐?您二位怎的……”
帘子“唰”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
崔弘一身孔雀蓝遍地金暗纹锦袍,领口微敞,腰间蹀躞带缀着块羊脂蟠龙佩。
唇角勾着三分笑,七分风流。
他踱步进来,径直走到桌边,极其自然地挨着谢珩坐下,两人衣袖几乎相触。
身后,崔莹跟着进来,眼神却死死剜向洛寒知。
“哟,韫之兄。”
崔弘把手里的酒壶随意往桌上一墩
“朱雀街这么大,偏撞上你们这桌香。
洛小姐今日宫中舌战群芳,旗开得胜,我兄妹特来讨杯喜酒。”
他眼风掠过洛寒知叼着的半块烧鸭饼,又黏上谢珩执筷的冷白手指。
洛寒知腮帮子鼓囊囊忘了嚼。
——夭寿,刚崔弘掀帘刹那,那饿狼盯肉的眼神。
哪是贺喜?分明借着举壶挡脸,目光从谢珩微敞领口一路舔到喉结。
这哥们儿眼神能拉丝啊!
“巧?”
谢珩眼皮未抬,银箸尖夹起碟中最后一片鸭皮慢条斯理裹新饼,
“子远兄耳目通神,连本官携未婚妻用个午膳,都要掐着时辰来‘巧遇’?”
崔弘脸上那点浮浪笑意僵了一瞬。
他身后崔莹却上前半步:
“谢侍郎慎言!
我兄长听闻洛小姐初入宫闱便锋芒毕露,特来提点
——这长安城的水,深得很!”
她目光如钉刺向洛寒知:
“洛小姐今日万安宫一番高论,可都传出去了。
宗妇当以贤德持重为本,岂能恃宠而骄,将‘享乐’二字挂在嘴边?这般轻狂……”
“莹妹,”
崔弘打断,抬手似要拍崔莹肩,指尖却擦过谢珩案角青瓷茶盏,带起一阵冷香,
“女儿家拌嘴罢了,韫之兄岂会当真?”
自己拎过酒壶斟满一杯,白玉杯沿直递到谢珩唇边,
“韫之兄,我敬你,贺你得此…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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