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沉默地回到洛家暂居的禅院。
沉重的低气压,让小丫鬟们恨不得踮着脚尖走,吸气都憋着半口。
周氏径直入正房主位坐下,随手把盘着的紫檀佛珠往小几上一撂。
“啪!”沉闷一响,震得几缕檀烟惊惶扭散,在沉寂里荡开回音。
“关门。”周氏语气无波无澜。
厚重的门扉“吱呀”阖上,彻底隔绝了外头的天光与声响。
惊疑、恐惧,连同所有暗涌的心思,都被锁死在这缭绕着檀香、弥漫着威压的方寸之地。
周氏的眼风像淬了冰的薄刃,精准剐向浑身筛糠的李嬷嬷:
“李嬷嬷,昨晚,大小姐院中,可还安好?”
先审这奴才,定下“值守不力”的基调。
后面无论知姐儿吐出什么,都绕不开这奴才的“失察”。
李嬷嬷“噗通”跪倒,额头死死抵着冰凉地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老夫人,老奴该死!
老奴…昨晚确实守在大小姐房外…
可大小姐睡得极沉,并无…并无响动…”
她试图咬死自己“尽忠职守”,但冷汗已浸透了后背。
“睡得极沉?”
赵氏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到李嬷嬷面前,涂着蔻丹的指甲狠狠戳向她额头,
“老刁奴!哄鬼呢?
让你寸步不离盯着她,你就是这么“盯”的?
睡得极沉能让谢侍郎都认得她?
还…还说什么‘豆沙包’、‘月亮圆’,
那副做贼心虚的臊样儿,瞎子都闻出味儿了!”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画的柳眉倒竖,
“她昨晚到底怎么溜出去的?
是不是你眼皮子松了,打盹儿了?“
她指甲几乎戳进嬷嬷额头皮里:
“还是…你这老骨头,被那丫头灌了**汤,帮她打掩护了?”
“母亲,”
洛芷兰同步拔高音调,眼中妒火喷薄:
“我就知道,她昨夜准没干好事!
不然谢侍郎能那样跟她说话?
还帮她捡经书,她定是去勾引了谢侍郎!
李嬷嬷就在外头,肯定一清二楚。
说不定还给她行了个方便。”
周氏冷飕飕一眼扫过去,冻得赵氏母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消音,只余下不甘的粗喘。
蠢货,谢韫之何许人?岂是闺阁手段能攀扯?
这般大喊“勾引”,是想嚷得满吴郡皆知洛家嫡女不知廉耻么?
自毁长城,愚不可及!
周氏的目光毒蛇般缠回抖若筛糠的李嬷嬷:
“李嬷嬷,洛府的老人了。
规矩道理,用我再教你一遍?”
她指节敲了敲紫檀几面,声音平缓却渗着寒气:
“是府里亏了你吃穿?还是…”
她眼尾略过赵氏,
“赵氏亏待了你,让你连一个半大丫头都盯不住?
昨夜,大小姐在哪?你‘值守’时…又在哪?”
“扑通,”
李嬷嬷彻底瘫软在地,面如金纸。
“前程”和“赵氏亏待”如同重锤,砸碎了她最后一点侥幸。
她涕泪横流地磕头:
“老夫人明鉴,老奴对主家忠心耿耿啊!
夫人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岂敢不尽心?
昨夜…昨夜大小姐确在房中安睡…
老奴…老奴只是…只是子时末实在内急难忍,去了趟净房…
回来时屋内一切如常,灯火未动,呼吸声平稳…”
她拼命挤出芝麻大的“空档”来撇清自己。
“解手?”周氏目光倏然转向墙角努力缩小的洛寒知,
“知姐儿,你来说。”
所有目光如针,瞬间灼烧过来。
洛寒知似被惊到,怀里的佛经险些脱手,又被她猛地箍紧。
小脸一白,但那双杏眼没多少惊惶,倒似炸毛的猫,警惕地瞪圆。
“祖…祖母…”她开口带了一股子耍赖的理直气壮,
“…我…我昨晚…乖乖在睡觉呀,睡着呢!”
“睡觉?”赵氏嗤笑一声,眼刀子狠狠剜过李嬷嬷:
“为何提到昨晚?豆沙包又是怎么回事?
你休想再装傻充愣蒙混过去。”
洛寒知被她吼得头一偏,眼眶包不住泪似地涨红,委屈又不耐烦地嚷嚷:
“母亲,我真不知哇,那位大人…八成、就、就认错人了嘛。”
她拧眉,那“思考”样浮夸得紧,
“豆沙包…是好甜呀…啃它怎么了?大月亮…贼圆贼亮…还不许人看了?”
语速加快,还带点骄横顶撞,最后“哼”出声:
“我梦里啃个包、瞅个月亮…犯王法啦?”
“噗,”洛芷兰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
“做梦?哈,这谎编得…真是‘用心良苦’呢!”
“做梦?你糊弄鬼呢?”赵氏气极反笑,指着她,只觉得心口堵得发疼。
跟这丫头论真假?简直比逼石头开口还累。
洛寒知抱紧经书,泪珠“啪嗒”落下,开启浮夸真情:
“呜…凶什么嘛,我真不懂。
那位大人…是神仙下凡?神仙不就该知道人梦里啃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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