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引鹤归 第242章 让位

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不过这回繁杂了不少，厅堂内原本还在小声说笑的诸位小姐止住了声扭头看去，看屏风外人影重重，想来这回总该来的是正主了。

果然，不出半息，便看见蓝氏春风满面的从屏风后头走出，身旁带着谢晚棠，安氏尤氏反而还落后一步跟在后头。

宋家几位小姐看见来人纷纷站起身来行礼，然眼神却若有若无的落在了谢晚棠身上，带着些许探究与好奇。

不过只一眼，便被谢晚棠的美貌跟气度给惊艳住了。

众人惊艳于谢晚棠的美貌之时，眼神却不住的谢晚棠与宋莞茵脸上流转，惊讶涌出，这两人果然有几分相似，一时之间，谁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像了谁。

不过谢晚棠是宋妘华的女儿，想来也是她更像宋妘华多些吧，众人心里这么猜测着，视线多停留在了宋莞茵的身上。

是以，当看到谢晚棠的那一刻，宋莞茵端着茶碗的手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她没有见过宋妘华，但是她见过宋妘华的画像，挂在宋老夫人的小佛堂里。

此时，谢晚棠的模样，与宋妘华的画像在她眼前重合，一时间，她有些恍惚，就好似看到了宋妘华长出了血肉，从那幅画中缓缓走了出来。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宋莞茵回过神来，忙把手上的茶碗放下，站起身来行礼相迎。

而有这个感觉的，不止宋莞茵一个人。

此时，所有人情绪的汇聚都不及宋老夫人一人来得汹涌。

当看到谢晚棠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坐不住了，待蓝氏带着人走近之时，她颤抖着手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朝远处的谢晚棠伸去。

谢晚棠心头也有些悸动，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在面对上宋老夫人那双希冀的双眼时，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她鼓足了勇气朝宋老夫人伸出了手。

“茵茵，我的儿啊——！”多少年午夜梦回，痛断心弦。

宋老夫人哀叫了一声，拉着谢晚棠的手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谢晚棠一时怔愣住了，不知该有何动作才好，就这般乖巧的被宋老夫人抱着。

当‘茵茵’二字一出来的时候，宋莞茵脸上原本一直淡然自若的神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毕竟在之前宋老夫人生病午夜梦回之时，也曾拉着守在床头的她的手殷殷切切的一遍又一遍叫着那两个字。

她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宋莞茵的‘茵’，但叫的却不是她。

蓝氏一把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宋老夫人，她也一下子红了眼眶，她知晓，宋老夫人喊的‘茵茵’，是宋妘华的小名。

宋妘华降生在春日，彼时整个苏州城一片绿草茵茵，正是纸鸢漫天飞舞的好时景，宋老太爷正逢与友人踏青归来，便喜得嫡女，一时兴起，想起白日看到的好光景，便给宋妘华取了小名，叫茵茵。

蓝氏一边安抚着宋老夫人，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教谢晚棠喊‘外祖母’，想让谢晚棠把宋老夫人从回忆中呼唤出来。

谢晚棠张了张口，‘外祖母’三个字没能被她喊出来，她不敢喊，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三个字打破了这位老人对女儿十几年的念想，她任由宋老夫人抱紧了她哭得整个人不能自已。

宋时渝几人原本还在外头站着，听到里头传出来宋老夫人激动又凄厉的哭声也忍不住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里头已经乱作一团，宋老夫人抱着谢晚棠哭得不能自已，蓝氏几人正围在旁边安抚着宋老夫人的情绪，几个庶姐妹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饶是她们常陪伴在宋老夫人身边，也不曾见过宋老夫人的这番阵仗。

宋时渝几个忙走上前去叫喊宋老夫人，安抚着她。

宋莞茵的视线回望了一下宋时渝几人，视线最终落在了岑今朝的身上，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指甲陷进肉里发出的疼痛让她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她收回视线，按压下内心的波澜，抬动步伐，走到宋老夫人身后，跟众人一同安抚着宋老夫人的情绪。

岑今朝已经收敛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连折扇都收了起来握在手中，他的眼神落在被宋老夫人抱住的谢晚棠脸上，见她亦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滑落，明明没有哭喊出声，却莫名让人觉得委屈。

她委屈什么？

是啊，她委屈什么？

谢晚棠就是觉得委屈极了，她不是在替自己委屈，她是在替宋老夫人委屈，替上辈子的宋老夫人委屈，自母亲去世后，到她临死前，都不曾来江南见这个一直疼爱她的老人家一面。

她确实有够冷心，有够无情。

待宋老夫人哭够了，才松开紧抱着谢晚棠的手，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人。

看着谢晚棠的眼睛也盈满了泪水，心里也是阵阵心疼。

“好孩子，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宋老夫人拿着手帕的手颤颤巍巍的帮谢晚棠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终是亲情大过情怯，谢晚棠哑着嗓子低低的喊了一声：“外祖母......”

“诶！诶！好孩子，好孩子......”

宋老夫人点头应着，眼泪不觉又从眼角滑落，嘴角却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好似这一声‘外祖母’在她心中如同珍宝，万金不换。

蓝氏用帕子擦干净脸颊旁的泪水，走上前扶着宋老夫人开口宽慰，陪哭了一场，她的嗓子都闷了：

“知道母亲得见外孙心中欣喜，舍不得错眼，不过晚棠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好歹让人坐下再陪您说话。”

“是极。”宋老夫人连连点头。

一直插不上话几乎失了存在感的宋莞茵已经做好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谢晚棠的准备了，不曾想，宋老夫人直接叫人搬张凳子放在她脚边，就让谢晚棠这样挨着她坐着，她的手也一直拉着谢晚棠的手，半分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宋莞茵眸色暗了暗，默默地坐回原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