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参上 第373章 邋遢老头

正阳没有选择直接南下，而是折向东岭山脉深处，绕道曾经停留过数年的群荒部落。一方面是为了避开月华宫和灵宝派，无论是与魏宁分身在骨塔内的孽缘，还是灵宝派弃徒的身份，都让他不愿此时与这两派产生任何交集。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片故地在如今的乱世中变成了何等模样。

穿越连绵的山峦，熟悉的草原气息扑面而来。令正阳有些意外的是，与外界佛寺林立、人心惶惶的景象不同，群荒部落似乎并未受到佛门势力的大举入侵。帐篷依旧如白云般点缀在草原上，牧民纵马奔驰，仿佛与世隔绝的桃源。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了记忆中的阿苏特部方向，放开神识，终于在一处小溪旁搜索到了熟悉的气息。

远远望去，部落的规模比几十年前扩大了许多，崭新的帐篷簇拥着中央那几顶略显陈旧但依旧结实的大帐，牛羊的数量也翻了几番，牧民们脸上大多带着满足的笑容，孩童在草地上追逐嬉戏，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正阳的神识悄然蔓延开来，扫过整个部落。他看到了巴图和巴根，昔日的壮年汉子，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脸上刻满风霜的老人，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手里比划着，争论着来年该用多少皮子去换隔壁部落的种牛，巴根嚷嚷着“至少要再多换一百头！”，巴图则笑骂他“贪心不足，步子太大扯着蛋”。虽然苍老，但那股草原汉子的豪迈与生命力依旧旺盛。

正阳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看来，阿苏特部在这些年里过得不错，已然跻身中等部落的行列，摆脱了昔日的窘迫。

更让他心下稍安的是，在他的神识探查下，整个阿苏特部，乃至其周边区域，都没有发现任何“晶砂”的痕迹，也没有感受到那种被剥夺生命力的诡异气息。

“奇怪……”正阳心中暗忖，“乌托大仙师竟然停止了对这些小部落的‘收割’？是醒魂丹对他已经无用，还是……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或者说，段兴背后的上界魔教，有了新的计划？”

他默默注视着巴图和巴根争论不休的背影，心中满是欣慰。他并没有现身打扰，这份宁静与繁荣，是他乐于见到的。转身离去时，他仿佛卸下了一份多年的牵挂。

离开阿苏特部，正阳再次更改路线，向着群荒部落的中心，最大的怯烈部方向潜行而去。乌托大仙师是元婴境修士，正阳不敢有丝毫大意，将隐匿神通运转到极致，如同融入了风与草的气息中，在距离怯烈部王庭尚有百里之遥的一片高地上停下了脚步。

怯烈部王庭气势恢宏，远非阿苏特部可比，巡逻的骑士修为也明显高出一截。正阳屏息凝神，神识不敢过于靠近王庭核心区域，以免打草惊蛇。他谨慎地调动体内一丝微不可察的雷霆之力，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起一圈极其细微、频率独特的波动。这波动若有若无，若非特定目标，绝难察觉。

“喂，你小子搞什么鬼？在这等谁？难道在这蛮荒之地，还有你的老相好不成？”龙浩然扭动着身子，好奇地追问。

正阳没有解释太多，他确实在等一个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正当正阳怀疑那人是否已经离开时，一股强大的神念悄然覆盖了他所在的区域，隔绝了内外。

下一刻，正阳身边的空间如同水纹般轻轻荡漾，一个穿着油腻黑袍的邋遢老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老头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出现的同时，一只由法力凝聚的巨大手掌凭空浮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朝着正阳当头罩下，同时厉喝道：“哪里来的不开眼的小兔崽子，鬼鬼祟祟，敢来怯烈部踩点！活腻歪了不成？”

庞大的威压让正阳周身空气凝固，仿佛深陷泥沼，动弹不得。然而，面对这足以让结丹修士魂飞魄散的一击，正阳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意，嘴上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哪里来的死老头，这么矮！这么丑！”

这话一出，腕间的龙浩然吓得浑身鳞片都炸了起来，死死闭嘴，神念疯狂向正阳传递着哀嚎：“正阳！你他娘的疯了！这老家伙……这气息……最起码也是元婴后期大修士！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啊！”

那邋遢老者，正是隐匿在怯烈部的那日苏。他闻言，眉头一挑，非但没有动怒，眼中的戏谑之意更浓。不见他手上有何动作，正阳腕间的龙浩然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惊呼一声，已然脱离了正阳的手腕，落在了那日苏的手掌中。

那日苏捏着龙浩然冰凉滑腻的蛟身，嘿嘿笑了起来，凑到眼前打量：“啧啧，这蛟龙品相不错，就是瘦了点。正好老头我今日酒瘾犯了，却缺个下酒菜。你这小泥鳅，扒皮抽筋，用烈酒一泡，想必滋味绝佳，勉强能凑合一顿！”说着，还故意咂吧咂吧嘴，露出垂涎欲滴的模样。

龙浩然登时三魂吓没了七魄，四只爪子在空中乱刨，嗷嗷大叫：“老神仙！前辈！祖宗！冤枉啊！是正阳那臭小子惹您的，冤有头债有主，您老神通广大，明察秋毫！放过我这条无辜的小泥鳅吧！您看我瘦巴巴的，浑身没有三两肉，骨头多肉少，塞牙缝都不够，吃了还嫌硌得慌啊！”

正阳在一旁看着龙浩然的怂样，忍不住添油加醋，指着它那不住扭动的身子，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来：“你可别小看它。蛟龙胆乃是天地精华，乃是大补之物，泡入百年佳酿，堪称人间绝味；这龙爪熬汤，最是滋补元气；还有这龙筋，抽出来韧性十足，做成腰带水火不侵，可是难得的宝贝……”

龙浩然越听越不对劲，如果蛟脸能白的话早已煞白，心中把正阳骂了千万遍。它突然意识到，气氛似乎并不像刚才那般剑拔弩张了，扣在它七寸的那只法力大手，虽然依旧挣脱不得，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然消散，反而传来一丝暖意。

那日苏哈哈一笑，随手将龙浩然抛回给正阳，笑骂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这么多年过去，修为见长，这嘴皮子功夫也没落下！还有你这小泥鳅，胆子比芝麻还小，也好意思自称蛟龙？”

龙浩然惊魂未定，盘回正阳手腕，再不敢胡乱开口，用一双委屈又后怕的竖瞳瞪着正阳和那日苏。

正阳接过龙浩然，神色一正，对那日苏拱手道：“前辈，许久不见，冒昧打扰，实有要事相告。”

那日苏收了玩笑之色，挥手布下更为严密的隔音结界，道：“说吧，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跑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没好事。”

正阳深吸一口气，将外界二十多年的剧变简要说来：四方金刚横扫各域，化神修士集体隐匿，佛门大举东进渗透，上界“收割”之期将至，以及白鹿书院外的遭遇……

那日苏听着，脸上的嬉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当听到“化神隐匿”、“上界收割”时，他的身躯甚至微微震颤了一下，脊背隐隐发凉。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苏喃喃自语，眼神中透出恍然与惊惧，“老夫近些年来总是心绪不宁，冥冥中似有预警，仿佛大难临头，却又推算不出源头何在！只觉天机混乱，因果线纠缠不清……原来如此！竟是上界要将此界当作药园收割！所有化神修士都成了他们眼中的‘大药’！”

他猛地抬头，盯着正阳：“你确定消息可靠？”

正阳沉声道：“跋陀佛与葛玄祖师之言，不会作伪，且各方化神失踪之事，已是事实。前辈，您必须尽快隐匿！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