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参上 第255章 奇异果树

“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正阳心中激荡起无尽涟漪。他紧紧抱着怀中这具柔弱的身体，仿佛那是这绝望天地间唯一。

“好，这里就是家。”他嘶哑地回应，声音在死寂的灰雾中显得异常清晰。

短暂的温存被残酷的现实打破。混沌金丹的运转几乎停滞，三色道纹的光芒艰难维持着不灭，却如同风中残烛。堕仙林核心区域的秩序压制如同无处不在的巨手，不仅扼住了元气的咽喉，更在缓慢却坚定地侵蚀着他们的生命力与神魂。姜悦虽因发簪的庇护暂时稳住心脉，但失去道基的凡人之躯在这片死域中脆弱不堪。

“我们不能停在这里。”正阳强撑着起身，环顾四周。灰雾浓得化不开，视线所及不过丈许。扭曲虬结的黑色古木如同垂死的巨人，枝干上覆盖着湿滑粘腻的苔藓，散发着浓郁的**气息。脚下的地面是冰冷的淤泥与盘根错节的树根，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拔足艰难。

方向早已迷失，他们如同被投入一个巨大的胃囊，只能凭借本能，朝着感觉上“秩序压制”更强、灰雾更浓的方向艰难跋涉。因为外围，追兵可能还在守株待兔。

“嗯。”姜悦虚弱地应了一声，努力想要自己行走，但双腿如同灌铅，仅仅迈出一步就踉跄着几乎摔倒。

正阳将她背起，用撕下的破烂布条紧紧缚在背上。她的重量此刻轻得让他心痛。秩序压制不仅作用于元气，还作用于筋骨血肉，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生锈的傀儡，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关节的滞涩感和肌肉的撕裂痛。

混沌金丹汲取灵气的效率低得令人绝望，灵石握在手中，那磅礴的精纯灵气却如同被无形的筛网过滤，十不存一，艰难地维持着金丹不碎、道纹不灭。他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绝大部分渡入姜悦体内，维持她基本的生机运转。簪子散发的柔光笼罩着两人，成为对抗外界死寂侵蚀的唯一屏障。

时间在死寂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跋涉了多久，可能是几个时辰，也可能是几天，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几乎要将他们吞噬。

灰雾深处，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些奇异的景象：扭曲的岩石呈现出怪诞的兽形，仿佛被岁月冲刷成兽骨模样；地面上偶尔能看到散落的斑驳白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岁月气息；空气中弥漫的腐朽味道中，其中却夹杂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这异香初闻清甜，带着一丝果实的芬芳，在这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诱人。正阳心中警铃大作，堕仙林中的任何正常都意味着绝对的不正常！

然而饥饿感如同毒蛇，开始噬咬他们的胃。姜悦本就虚弱，此刻更是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正阳自己也是腹中雷鸣，体力消耗巨大。那异香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引诱着他们。

穿过一片直插云霄纵横交错的黑木林，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呼吸一窒。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翻涌的灰雾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开一般戛然而止，视线所及处这片洼地中心，是一汪约莫三丈方圆的水潭。

远远望去，潭水并非想象中的污浊，反而呈现出一种近乎剔透的碧波，水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涟漪，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安静祥和。一股精纯得与堕仙林格格不入的浓郁生机气息，源源不断地从潭水中散发出来，那若有若无的异香，正是源自于此。这气息如同沙漠中的甘泉，疯狂撩拨着正阳和姜悦体内濒临枯竭的生命本能。

正阳眼中只剩下那一汪水潭，自从踏入修行后已经许久没有干渴的感觉，他无意识地迈动双腿，只想在水潭中喝个痛快。

恍惚间他心脏位置传来被针扎的感觉，初时微不可察，渐渐刺痛的感觉直达神识深处，回过神来后才发觉眼前景色大变！

水潭边缘的淤泥里，累累白骨显露出来，或者说本就存在，水潭蒙蔽了他的感知，混沌金丹内的本源雷力愈发黯淡，仿佛完成使命般沉寂下来。

淤泥里骸骨形态各异，有兽骨也有人骨，无数法器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光泽，它们大多半埋于漆黑的淤泥中，有的表面覆盖着湿滑的暗绿色苔藓，有的则呈现出被岁月侵蚀殆尽的灰败。更令人心底发寒的是，潭水清澈见底，潭底同样铺满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白骨，在碧绿水光映照下，泛着森然冷光。这些沉沦潭底的骸骨，无声诉说着此地绝非善地。

正阳心中大骇，再有几步他们两人就会像淤泥里的森森白骨一样，永远沉沦在堕仙林之中，背上的姜悦无意识地抬起胳膊，伸向噬人的水潭。

“不愧是堕仙林，就连老夫都着了道，没想到你小子体内的本源雷力竟然有破障之能，老夫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老鬼，你看出来什么没有？”正阳心有余悸，血髓老鬼沉浸邪门歪道，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血髓残魂的声音在正阳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从淤泥中的残骸来看，大部分是妖兽骸骨，种类驳杂，不少骨骼上还残留着生前道纹，至少也是金丹境乃至元婴境界。但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十来具！”

残魂指引正阳看过去，潭边和水底那些姿态各异的人形骸骨。

“看到那几具几乎半沉入潭底，骨骼却依旧呈现出玉质光泽，隐隐有道纹暗灭的骸骨了吗？还有那两具虽然被淤泥覆盖了大半，但颅骨上天然道纹仍未完全磨灭，至少有十具生前是化神境大能！”

“嘶...” 正阳倒抽一口凉气，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化神境，那是站在此界巅峰的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寿元千载！这样的存在，竟然也陨落于此，骸骨沉沦在这诡异的碧水之下，如同路边的碎石！

正阳强压下心头的惊悸，目光扫过那些半埋于淤泥中的残骸和散落的法器。

大部分法器早已灵光尽失，被岁月和这死寂之地侵蚀得黯淡无光，如同顽铁朽木，刀剑断裂，宝塔倾覆，玉如意蒙尘，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诉说着昔日的威能。有几件器物虽同样遍布裂痕、沾满污秽，却隐隐透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这片死地侵蚀，尚未彻底湮灭。

“小子，去那里！”识海深处残魂声音也异常轻，仿佛害怕惊扰此地。

正阳顺着指引来到一位化神大能的骸骨旁，一柄断戈斜插在淤泥中，依稀可见“裂天”二字，旁边还有半个残缺的印记，似龙非龙。

“这...这是三千年前无上杀神龙苴，一柄裂天戈无敌于世...”

一面半埋的龟甲盾牌边缘，用小篆阴刻着“玄枫”二字，字迹古拙。

“龟族玄枫，上一任龟族族长！”

一块碎裂的玉牌上，残留着“邱泽…岳阳…”的字样。

“八百年前消失的岳阳书院长老邱泽，竟然也殒落于此！”

一柄几乎被淤泥完全吞噬的长剑剑格处，刻着一个小小的“墨”字徽记，却已难以辨认。

这些名字和印记，如同从尘埃中吹出的碎片，带着令人心悸的重量。正阳的心沉甸甸的。血髓老鬼说得没错，这些法器的主人，无一不是叱咤风云、足以开宗立派的巨擘！他们的名号，或许曾在古老的典籍中惊鸿一现，是传说中的人物，如今却无声无息地化作了这潭边枯骨，连随身法器都蒙尘于此！

一种跨越时空的悲凉与恐怖感攫住了正阳。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目光扫过潭水边缘黑色巨石旁，孤零零躺着一件器物。非刀非剑，而是一柄拂尘。

拂尘的玉柄呈现出温润的青玉之色，长约一尺二寸，柄尾处镶嵌着一块小巧的阴阳鱼玉佩，即便在这死寂之地，依然没有完全失去光泽，只是变得有些灰败。吸引正阳注意力的，是拂尘青玉柄靠近阴阳鱼玉佩的位置，那里清晰地刻着两个古篆小字：

葛玄！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正阳识海中轰然炸响！他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葛玄，灵宝派开山祖师！

有传说葛玄上人早已仙逝，有传言早已飞升上界，位列仙班！

他老人家的画像、名讳、事迹，是每一个灵宝派弟子入门时都必须铭记于心的存在！那是灵宝派的精神图腾，是道统源流！

“葛…葛玄祖师？！” 正阳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脚步却像灌了铅。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灵宝派传说中的开山祖师，那位被奉若神明的存在，并非如典籍所载的飞升成仙，而是…陨落在了这堕仙林的核心绝地？连随身法器都沦落于此，千年无人知晓！

“葛玄？！” 脑海中的血髓残魂也失声惊叫，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动，“灵宝派的开山老牛鼻子！他…他竟然也死在了这里？不可能！当年他可是此界最顶尖的人物之一，一手雷法符箓威震寰宇，早已触摸到飞升门槛…他怎么会…怎么会陨落在此？”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姜悦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虚弱地在他背上动了动，发出一声低微的询问：“正阳…怎么了？”

正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月亮，发现了一些…故人之物。” 他无法，也暂时不敢将祖师陨落的真相告诉她。

“这潭水……” 正阳的声音干涩无比，此刻在他眼中，那潭水不再是生机之泉，而是吞噬一切的魔口！连化神大能都饮恨于此，他和姜悦的残破之躯靠近，无异于飞蛾扑火！

“走！必须离开这里！”

正阳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背紧姜悦，艰难地转身，欲要远离那散发着致命诱惑与恐怖气息的碧水潭。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水潭边缘，试图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洼地最边缘，生长着一棵不寻常的果树，与堕仙林中动则如云的黑林不同，果树高不足尺宽却有丈余，它的果实并非绿色，而是一种介于湖泊和琉璃之间的色泽，最奇特的是点点光华在果实与枝干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