煅天道 第54章 河东狮吼

红妆一边为灯下书写的萧离研墨，一边看着萧离专注的样子。这是一个和燕国不一样的男人，燕王身边有很多女人，她不确定那些女人是否喜欢燕王。他身边也有一些女人，不过她敢确定她们都很喜欢萧离，包括自己。

当初刚刚见到这个萧离，感觉这个小男人恶毒阴险而又残忍，并且极度地让人害怕。她以为这个萧离把自己母女据为战利品，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自己。但是她只有认命，为了晴儿她愿意付出一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萧离对自己母女秋毫不犯，并且很是疼爱小晴儿，小晴儿也很是爱和萧离你腻一起玩儿。后来这半年多萧离不在，琴儿带着她认识了萧离的这些朋友，才知道萧离出自流放之地，并且文采惊艳绝伦。一个能写出如此惊艳的诗句之人，又怎么可能是穷凶极恶之人？再后来通过了解才知道萧离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当然也听到了关于萧离的一些与萧离有关的流言蜚语。

萧离在写兵书，不错，萧离要写一部兵书。《孙子兵法》自然首当其冲，其间再加上一些自己对于那些策论的理解，以及实际操作。

用毛笔多少有些不太习惯的萧离，写得太久感觉有点累了。抬头正看到红妆出神地看着自己。

红妆也马上掩饰自己的失态。“将军许是累了，夜深了，也应该休息了。”一边说着一边帮着萧离收拾。

萧离伸了一个懒腰，在这个没有圆珠笔和钢笔的世界，想要写一本书，看来也是一个累活儿。

红妆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之后，又把床上的枕头和被褥铺好。最后上前帮萧离宽衣。

红妆帮萧离脱去外衣之后，萧离伸手拦住了红妆想继续下去的手。“夜深了，我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万一晴儿半夜醒来找不到你。”

红妆低着头轻声道：“今晚是琴儿妹妹哄着晴儿睡下的。”

萧离想了想说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可以取代自己的母亲。”萧离起身来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

红妆看着萧离，看了很久很久不说话，就这样看着萧离。

萧离又说道：“改日我会进宫向大王讨要通关腰牌，届时你们母女就可以归返燕国。这一路我会让飞虎军护送你们母女。”

红妆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向萧离裣衽一礼。“将军也早点休息。”说完走出门去。

萧离看着红妆的背影，摇头笑了笑。此时的萧离看起来已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不过他的身体里却住着一个，三十多岁正常男人的灵魂。若说面对红妆这样的尤物没有想法，那是自欺欺人。这个红妆是经过人事的女人，身上有比长公主赵灵儿更吸引人的东西。也比王妃冯瑶瑶更名正言顺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自然也比涉世不深的琴儿更解情思。但是萧离坚持认为，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真的与红妆发生了什么，虽然自己不是当初别人认为的那样，但是结果还不是和大家想得一样。所以萧离极力地克制自己。

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萧离也是欲火中烧，辗转反侧。甚至都坐起来，想现在就去把琴儿拉过来收了，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但是最后还是理智地放弃了。萧离不禁在心里笑骂自己，有一颗当婊子的心，却没有作贼的胆子。

萧离瞬间进入《煅天菉》玉简，来到萧杀平原，带有腐蚀性的风肆意地吹。那一阵阵硬物摩擦的声音拒之不去。萧离展开‘随风而动’，由于现在的萧离已经是武王三阶，所以奔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无尽的虚无里，萧离的意识继续沿着那条乳白色的轻雾飘荡。

当萧离再次退出来的时候，凝结目力，抬头看着远处上方的天空，天空中隐隐约约有一个小黑点悬浮。而让自己血脉暴动的诱因就是那个模糊的小黑点。萧离咬着牙看着那个小黑点继续往前走了十几步，当血管几乎要爆开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萧离盘膝而坐。

次日。

萧离早早起来就开始在冰窖里里外外地忙活，他做了很多糖葫芦。晴儿丫头就要回燕国了，或许这辈子都看不到这个小玩意儿了，所以他要给晴儿尽量多做一些糖葫芦吃。

萧离正在忙活着，小白过来说宫里来人了，来人说有晚宴，到时让萧离过去参加。萧离很讨厌这些没有来由的应酬，也知道自己又不可以拒绝。萧离突然想起来，何不趁着这次晚宴向大王讨要通关腰牌？

傍晚时分萧离让小白赶着马车，拉着红妆和小晴儿与自己一起进宫。本来红妆不想去王宫，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身份都不适合跟着萧离入宫赴宴。但是萧离一再要求，红妆才带着晴儿随萧离一起入宫。而萧离之所以要带上她们母女，是为了讨要通关腰牌。

进了宫萧离才知道，原来赵王与王妃邀请的可不止自己。理王爷，长公主，六部都到了，并且各个都带着家眷。最让萧离称奇的是，每一家来的家眷都带着一个女儿。萧离也自然见到了柳清荷，田玉竹，明珠，当然也少不了康莫愁。不过今天这几个熟识的小姐似乎看自己的眼神，多多少少与平日里有些异样。就连那些官员家中不认识的小姐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都有些怪怪的。

小晴儿和玲珑郡主两个小女孩子见到之后，玩得更是开心异常。

期间发生一个小小的插曲，也不知道康庆中与家里夫人发生了什么矛盾。从一开始在角落里小声嘀咕，倒也没有人留意。直到康夫人突然一声大喝“康庆中……”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正在被康莫愁纠缠的萧离，抬头就看到这位康夫人正双手叉着腰，怒视着自己的丈夫，而康庆中却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连忙小声制止。

萧离看了看不远处康夫人的架势，又看了看正挎着自己胳膊的康莫愁。萧离突然就明白了平日里康莫愁发怒时的样子来源了，原来这是家风彪悍使然。

康莫愁看到萧离看自己的目光，连忙摇着萧离的胳膊说道：“萧离师兄，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萧离抿了抿嘴笑道：“我什么都没有想。”这话说出来萧离自己都不信。

康莫愁又很小声地对萧离说道：“以后莫愁绝对不会这样对萧离师兄。”

萧离笑了笑，可是心里暗说，你可拉倒吧！

有不少官员家中的女子见到康莫愁挎着萧离胳膊的模样，有的不屑，有的愤恨。而在入席之前，康莫愁更是在萧离耳边轻声说道：“萧离师兄若是选莫愁，莫愁保证一辈子都会对师兄好。”说完红着脸走向自己父母座位那边。

萧离一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莫愁今天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晚宴正式开始。由于现在萧离已经是上将军，在场这些官员之中，官职仅次于严相爷。所以在安排座位的时候，萧离坐在理王爷下首，对面则是长公主赵灵儿和严相爷。

严相身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今天严相也一改常态，对自己很是客气地微笑点头。

晚宴过程之中萧离突然发觉，理王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对面的长公主赵灵儿自从出现在这里到现在，就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萧离心里也是明白，自己半年前突然从燕国带回来红妆母女，并且对她又避而不见，想来自然是心里对自己心有怨恨。

红妆坐在萧离身边，自从来到这个王宫她就一直跟在萧离身边留意着身边所有人，当然她看得最多的还是长公主赵灵儿。她自从上次世外桃源之行，看到薇儿与长公主赵灵儿经常在一起聊天，以及聊天时的样子，就不难猜到她和萧离之间一定有故事。不过这个长公主赵灵儿每次面对自己时都是很客气，似乎对自己也没有流露出讨厌的成分。

席间坐在萧离对面下方的刑部吴运昌，突然向萧离拱手道：“每次见萧将军时，萧将军都能讲一个那部奇书上所记载的故事。不知萧将军可否有兴趣再给大家讲一个来助助兴啊？”

萧离忙推辞道：“吴大人，萧离记忆里也是不太好，毕竟那部奇书上的故事都是由先生口述，并且总是张冠李戴，所以今天就不嫌丑了。”

吴运昌反驳道：“萧将军这么说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今日正好大王与王妃宴请大伙，可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并且萧将军讲故事的本事我们大家可是有目共睹。”

顿时就有不少人随声附和，毕竟在场的人除了一些女眷，大都听过萧离讲故事的本领。

王妃冯瑶瑶没有听过萧离亲口讲故事，似乎也来了兴致，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萧将军就讲一个吧！正好本王妃还没有听过萧将军亲口讲过。”

就连身边坐着的红妆也是满脸的期待，因为她也听人说起萧离讲故事的本事。

萧离见王妃冯瑶瑶都已经说话了，知道自己今天是不讲不行了。萧离正在犹豫应该讲一个什么故事的时候，突然听到吴运昌又说道：“萧将军今天就不如讲一个怕老婆的故事吧！”

萧离一愣，听吴运昌这么一说，马上就想起来刚刚不久前发生的一幕。所以禁不住看向康庆中。

不单单是萧离看向康庆中，就连其他人也是看向康庆中。康庆中先是一脸的懵，那意思是说，都看我干嘛？不过马上就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

王妃冯瑶瑶一听也来了兴致。“萧将军那就讲一个怕老婆的故事吧！本王妃想听。”

萧离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暗道：“你们说得轻巧，我讲完了康庆中不得恨我啊？再说了，大王也是怕老婆，这故事怎么可以随便讲。”想到这里就看向赵王。

赵王见萧离看着自己。“额……你小子什么意思？这样看着我干嘛？”但是马上说道：“讲吧！”因为他怕一会儿大家循着萧离的目光看向自己。

萧离马上就明白赵王的意思。站起来沉吟一刻开口道：“据《神阙大陆奇异录》上奇文篇上记载。在大宋帝国有个大文豪叫作苏东坡，一次因他得罪了当朝宰相而被贬往黄石州龙丘做一个州府小吏。他在此地结识了一个父亲曾经做过宰相的富豪，叫作陈季常的居士，两个人一见如故。这个陈季常由于身体不便，所以总是常年拄着一个拐杖。陈季常家财万贯又学识渊博，把宅院修得富丽堂皇，家中更是养了不少歌姬，但是陈季常有个很是彪悍的妻子河东柳氏，陈季常很是惧内。苏东坡总去陈季常家中拜访，每次两个人都是把酒言欢聊到通宵达旦。两个人又都喜欢聊到酣畅时，让舞女歌姬上来助兴。但是由于陈季常惧内，所以两个人白天聊时不敢叫舞女歌姬过来，都是深夜之时才敢把舞女歌姬叫过来助兴。有一日苏东坡去拜访陈季常，两个人又是聊到深夜。此时陈季常像往常一样喊来舞女歌姬助兴。酒到淋漓酣畅时，身体不便的陈季常拄着拐杖起身与那些舞女一起起舞，苏东坡则是在一旁拍手叫好。就在两个人忘乎所以玩得不亦乐乎时，突然就听到窗外陈季常之妻柳氏一声大喝，深更半夜不睡觉，这是想干吗？正拄着拐杖起舞的陈季常闻言吓得拐杖落地，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苏东坡当时也被吓得不敢出声，偷偷地溜了。事后苏东坡寄给陈季常一首诗。诗中这样写道，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而这个故事的名字就是叫作河东狮吼。”萧离一口气把故事讲完，然后拱了拱手自行坐下。

大家听完纷纷夸赞萧离讲了一个好故事。就连理王爷都手捋着胡须说道：“好一个河东狮吼。”

而此时的吴运昌突然向不远处的康夫人问道：“敢问嫂夫人是哪里人氏啊？”

康庆中的夫人闻言站起来刚要发作，但是突然想到这里不适合，所以又马上悻悻地坐下来。

顿时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就连王妃冯瑶瑶，长公主赵灵儿和在场的不少家眷都是忍不住捂嘴偷笑。

红妆悄悄说道：“那位莫愁姑娘的家风果然彪悍。想来或许也只有将军才能够镇得住。”说完捂嘴而笑。这是红妆第一次与萧离说笑。

萧离喝了一口酒润润喉咙，放下酒杯，然后也悄悄回复道：“家有悍妻，府中难养舞姬。萧离虽不喜歌舞之姬，却也更不想有悍妻。”

红妆见自己与萧离说笑，萧离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又说道：“如果做夫君地娶了一个悍妻，一定难容妾室，妾室的日子会很难熬。如果将军想多娶几个妾室，家里又能和睦。千万别娶悍妻。”

萧离侧头看了看红妆，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红妆又低声说道：“清荷姑娘与玉竹姑娘都很不错。”

萧离低声说道：“你很像鲁先生。”

红妆反驳道：“红妆与鲁先生可不一样。鲁先生最想你娶清荷姑娘，而红妆认为长公主更适合将军。”

萧离又一次侧头看着红妆，“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听到的闲言，下次不可再说起。因你不知道这句话到底会害死多少人。”

“将军应该知道红妆没有害人之心，红妆是真心为将军好。”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很吓人？”

红妆红着脸低下头。“红妆不傻。红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将军，琴儿妹妹很懂事，红妆也很懂事。”

萧离看向对面上首的长公主赵灵儿，长公主赵灵儿正优雅地吃着豆花。灯火通明下一身白衣的她，仿佛比白日里更妩媚，更好看。

红妆偷偷用手在下面碰了碰萧离，“红妆也有眼睛，可以看得到。当初在世外桃源里，那天无意间撞见长公主倒在婆婆怀里哭泣，红妆就明白了一切。”

萧离再一次侧头看着红妆，半晌之后端起酒杯。心中却道：“用不了几天，这些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了。你的家在燕国，你不属于邯郸，对于邯郸来说，你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当然我们又不属于彼此，我们都是彼此匆匆的过客。”萧离突然想起了郑愁予的那首《错误》，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