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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婵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平复了心情，朝着张荣英道谢。
“婶子，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一辈子感激你。
我周边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破鞋荡妇不检点，说我是气死爸妈的坏种，大家都讨厌我。
这么多年了，只有你，只有你不嫌弃我。”
她的语气很缓和很平静，就像习惯了这些词语用在自己身上。
甚至，她也认为，这些词，应该用在自己身上。
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床上熟睡的道生，岳小婵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几年前。
她妈和姑姑说的不错，她自甘堕落，她就是荡妇。
街坊领居也说的对，她就是贱人，她是破鞋，是岳家的耻辱，是气死父亲逼疯母亲的过街老鼠。
她恨尹玉生吗？怎么能不恨呢，她恨不得他死，恨他毁了自己的家，恨他让自己活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话，父母身上的污点。
可她最该恨的那个人，不该是自己吗？
爸爸妈妈教了她那么多，她却做了那么不堪的事。
她能有什么办法？这几年的煎熬，熬光了她所有的精气神。
当初觉得最宝贵的东西，寒日里搓暖的手，落雨时朝着自己倾斜的伞，递到嘴边的糖，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额间的吻，以及那满是笑意的眼神，都是骗人的，都是演出来的。
一个人，怎么能装的这么像？就像是真的一样，太可怕了。
她什么做不了，只能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
妈妈死之前清醒过，她拉着岳小婵的手说，“小婵，别怪自己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出错，错了没关系，咱们大胆的迈过去，这么多年是妈妈拖累你了。”
“等妈妈死了，有合适的，你也成个家吧，妈不指望你大富大贵，就希望你能粗茶淡饭平平安安过完一生…….还有，道生没错，他是无辜的.......”
妈妈说她原谅她了，她说爸爸也不会怪她了，她说道生没错。
可岳小婵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是贱人。
从这天后，岳小婵就很少出门，买菜都是张荣英或发子去买。
终于，汽车站虎哥传来消息了。
淮岭城那边收了张荣英的诚意金，通知张荣英这边一个星期后上淮岭城看车。
张荣英只能先回宝岭城一趟，第一是看看李保军那边车学的怎么样了，第二是家里很多杂事凑一起也要回去一趟。
比如唐红梅的工资，比如李保海孩子快满月了，比如下星期就要去淮岭城看车了，这个钱肯定不能人肉扛过去，要提前从邮局汇过去。
还有岳小婵想到宝岭城的事，都凑一起了。
张荣英回来第一天，李老太就被塞回钱春丽那边。
走之前，她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菜地，“老大媳妇，你啥时候走，我还养了几只小鸭子呢，你们千万不要动我的菜~”
张荣英不在意的挥挥手，“走吧走吧，我待不了几天就要走了，春丽想你了，快回去。”
李老太还有点不甘心，“也就是几天，这边有房子呢，我就不能住这吗？我那鸭子天天要放到沟里的，晚上要收笼，还要弄些老菜帮子切碎了拌了粮食喂它们吃，这才刚退绒毛呢，要长肉了，可不能饿着了。”
张荣英推着她往外走，“一山不容二虎，你话太多了，闲事也管得多，你自己都管不住你那张破嘴，容易惹我生气，春丽是脾气好，可我怕我会忍不住会动手打你。”
李老太听着这话，不挣扎了，
这日子刚好起来，她可要长命百岁。
倒是正好在这边的李保国有点不忍心，“妈，要不就让奶在这边住几天吧，她都这把年纪了，而且她也说会管住自己，这些年都是二叔家照看，轮也该轮到咱们家了。”
说着，李保国还找援手，朝着大家说道，“你们说，我这话说的对不对啊？”
深受其害的李金民李保军以及金枝默不作声。
李老太泪眼弯弯的看着自己大孙子，“保国，这些年，奶真没白疼你啊！”
说完，李老太还专门扭头瞪了李金民和李保军一眼，“跟那些没良心的不一样。”
李金民默默低下头，继续沉默。
李保军瞪大眼睛，一脸憋屈，“小时候，我妈说老大一句你就护着，我妈举着棒子打我，你还说打得好，让我妈多打几棒，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李老太........
李保军继续控诉，“还有，老大举着书卷成筒在你耳边喊奶奶，你说.....”
说到这里，李保军突然夹着嗓子，“哎呦哎呦，我大孙子声音真响亮，以后指定有出息。”
“你还笑的嘿嘿哈哈的，还给他红薯干吃。”
“我呢，我也想吃红薯干，也学着老大把书卷成筒在你耳边喊奶奶，你跟我爸告状，说我要吓死你，把你耳朵炸聋了，让我爸打我一顿。”
“还有呢，那大冷天的，老大从外面跑回来，你一把搂在怀里。”
说到这里，李保军又换成了夹子音：“哎呦哎呦，我大孙子冻坏了吧，来来来，到奶这里暖和暖和。”
“到我了，你瞪着眼睛，扯着嗓子骂，不听话，冻死你得了。”
“老大要下乡，你们卖金镯子凑钱让他去上工农兵大学，我要下乡，你说我皮厚正好磨磨性子，就这样你还指望我孝顺呢？”
李保军越说越气，快被气死了，“你还说我妈没教好我，要我妈真没教我，我早揍你了。”
李金民一把拍在李保军背上，咚的一声炸响。
“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奶奶！”李金民板着脸喊道。
说完，对上了李保军委屈的眼神。
李金民讪讪的找补，扭头朝着李老太道，“妈，你确实偏心的有点过了，这都是你的孙子。”
李老太争辩，“保国聪明，咱老李家大学生，有出息，还孝顺，我疼他点正常。”
张荣英推着她往外走，“走走走，这才回来呢，又吵起来了，你要不想上春丽家，你就上老大家去，反正你跟他合的来，他孝顺，你们都心疼对方。”
李老太一边往外走，一边喊道，“我在这最合的来。”
张荣英道，“我们跟你合不来。”
送走了李老太，李金民找张荣英诉苦，“你干啥啊？妈在老二那住的好好的，你偏要弄到这边来，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离家出走了。”
张荣英撇撇嘴，“你不是最喜欢你妈吗？之前还说你妈老跟着金强夫妻住，你心里不得劲，你愧疚。
我这不是让你感受一下你一直渴望的母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