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微 第212章 高烧

皇上将景澈送来重湘宫时，正值初夏，那时的清安桥上太阳不烈，还有些凉风，若说重物太多走了近路倒也有情可原。

可如今已是盛夏，提着重物避开阴凉的长路，而走暴晒遭罪的近路，这事情实在说不过去。

洛知微正想着，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小路子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报信儿，“娘娘，娘娘...”

“慌什么，慢慢说。”杜若横声道。

“二皇子...”小路子跪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着宫门口的方向，“二皇子和红樱姑姑一同落水了，幸亏乔太医及时赶到...”

因为一路疾跑，小路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然后呢？”洛知微拂袖站起身来，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二皇子现下如何了？”

小路子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上气不接下气道：“红樱姑姑不识水性，依然在水中奋力将二皇子高举起来，二皇子呛了几口水，咳嗽不止，如今已经送回了景乾宫了，倒是红樱姑姑，被救上来之后便昏迷了。”

洛知微将杯中茶水喝完，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朝小路子道：“快去歇着吧，将气喘匀了。”

“是...”小路子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下，又往宫门口去了。

杜若轻柔拍着怀中的顾景熙，低声问道：“娘娘不去看看吗？”

“不必了，知道孩子没事便好了，”洛知微起身走到棋盘边，捻起一颗玉棋，完成棋盘上的残局，“二皇子非本宫所出，本宫又是请太医，又是探望的，太过殷勤了，倒当真会让人觉着是本宫想要给二皇子做额娘。”

洛知微本以为顾景澈算是平安度过了这一遭，可谁知夜里，景乾宫里闹了起来，听闻是二皇子高热不退，乔太医推断是呛了水又受了惊吓所致。

而红樱亦在昏迷之中，整个景乾宫里忙乱不休。

太医、医侍、宫女接连涌入景乾宫偏殿，衣料摩擦声不断，顾桓祁隔着屏风时不时向内眺望，焦急踱步。

“皇上，二皇子喝不进药...”乳娘从内寝出来，跪在顾桓祁的脚边，声音颤抖着。

顾桓祁愠声道：“你是二皇子乳娘，你不会喂？”

“皇上恕罪，”乳娘不断叩头，“二皇子的事情一直都是红樱姑姑亲力亲为，如今红樱姑姑人在昏迷中，奴婢等实在没有办法啊。”

“没用的东西，”顾桓祁横了乳娘一眼，转过屏风进了内寝，“朕来。”

顾景澈躺在摇床里面，脸颊烧得通红，似在睡梦中，可仍在低声呻吟。

顾桓祁的心被紧紧揪了起来，皱着眉头轻柔地将顾景澈抱在怀中，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汤匙舀着碗里的汤药，小心翼翼喂进了顾景澈的嘴边。

可顾景澈如不会吞咽一般，刚送进嘴里的药，又从嘴角流了出来，棕黄的药渍在顾桓祁明黄色的龙袍上洇了一团。

几勺汤药喂下去，顾景澈的脸上愈发痛苦，顾桓祁身前的龙袍也脏得不像样子，龙纹上的白色丝线也被染成了棕色。

一番折腾，顾桓祁也没了耐心，又轻柔地将孩子放回摇床里面，“你们伺候着，朕去更衣。”

“是。”

顾桓祁回了寝殿去，将身上的龙袍换下，内里的里衣也是污糟一团。

江义敏伺候顾桓祁换上了一件玄青色的常服，“奴才已经罚了今日内务府负责此次迁宫之事的宫人墩锁，让他们交代是受谁指使才犯下这事。”

墩锁，即将人放进一尺见方的箱子里，木箱的上盖有四个孔洞固定受刑人的手脚四肢，不得动弹，而后使人身躯渐渐麻木。

最后或因血液不通，或因无法排泄，或因呼吸困难而死。

顾桓祁平摊着双手，阖着眼睛，眉梢处尽是疲惫与厌烦，“用参片吊着他们的命，他们若是不说，也不能让他们死的太简单了。”

“奴才明白。”

“红樱如何了？”顾桓祁睁开双眼，眸中一片冰凉。

江义敏躬身道：“回皇上的话，红樱姑姑仍在昏迷中，已经喂下了汤药，只是何时能清醒，乔太医也尚且说不准。”

顾桓祁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往偏殿去了，“若不是有红樱，景澈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只怕性命不保，要重赏。”

江义敏亦步亦趋跟在顾桓祁身后，感受到顾桓祁的烦躁，时不时抬眸，觑一眼主子的脸色。

刚转过屏风， 隔着帷幔，顾桓祁便看见一纤瘦的身影坐在摇床边的圆凳上，烛火给她披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

洛知微以左手臂弯横抱着顾景澈，右手执一极细长的小汤匙，勺头只有一个指甲盖的大小，勺柄却很长。

舀起一小勺汤药，洛知微左手指腹环绕着，轻轻捏开顾景澈的嘴，将汤药送进了顾景澈的喉咙处。

动作缓慢又仔细，生怕手中的汤匙磕碰了顾景澈的皮肉，又怕自己的手指捏疼了顾景澈。

半碗汤药喂完，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洛知微的手臂也已经酸麻，眼神示意身旁的竹叶，将顾景澈接过放回摇床中。

而后面露苦色，按揉着自己的手臂。

最后，从杜鹃的手里拿回护甲，小心戴在手上，余光瞥见了帷幔外的玄色人影，“好了，咱们走吧。”

杜鹃却道：“娘娘，您都到了景乾宫了，不去见见皇上吗？”

洛知微摇摇头，声音疲惫，“天色已晚，皇上国事繁忙，白日里又出了这事，必然烦忧，咱们不必再去叨扰皇上了。”

说完，正欲离开，却见顾桓祁掀开帷幔入内，“阿若这是要回重湘宫了？”

洛知微面上一惊，“臣妾见过皇上。”

顾桓祁双手覆上洛知微的双臂，可刚一触碰，洛知微便手臂一缩。

“是手臂酸麻还没缓过来？”顾桓祁关切道。

洛知微颔首，“臣妾无能。”

“要不是阿若，景乾宫上下只怕还束手无策呢。”顾桓祁拉着洛知微的手，往寝殿去了，“既然来了，今晚便留在景乾宫吧。”

洛知微的唇角漾起丝丝笑意，“臣妾遵旨。”

顾桓祁拉着洛知微在榻上坐下，轻轻按揉着洛知微的左臂，“朕见阿若方才用的那勺子好生特别，是阿若自己做的？”

洛知微颔首，满脸温柔，“回皇上的话，景熙生病时也是如此，吃不下药，脸烧得通红，臣妾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将汤药送进喉咙处，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如此便能吃得下了。臣妾听闻二皇子因落水之事高烧昏睡，便想着或许也会那般，便来看看。”

“阿若如此聪慧，往后可不许再说什么自己无能了。”顾桓祁揉捏着，又抬手在洛知微的鼻梁上轻刮一下，满脸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