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她成了整个京城最令人艳羡的女子。
府里的下人对她毕恭毕敬,周老夫人待她亲厚如初,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一样。
除了周从显。
他的身边确实干净。
干净得,就连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都不能靠近分毫。
洞房花烛夜。
他一身酒气地被扶进来,那双曾在怀月楼上让她心旌摇曳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漠然。
他没有看她,甚至没有碰她一根手指。
合卺酒,他一饮而尽,然后便和衣躺在了外侧。
她精心准备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她忍了。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可后半夜,她被一阵寒意惊醒。
周从显不见了。
她心头猛地一跳。
她赤着脚,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色里衣,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夜凉如水,月色清寒。
整个国公府都沉浸在寂静的睡梦里。
她却鬼使神差地,朝着那个她白日里刻意回避的院子走去。
还未走近,她便停住了脚步。
月光下,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姜时窈的院门外。
周从显背对着她,一身玄衣融入夜色,身形笔挺如旧,却透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孤寂。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那扇紧闭的院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没有进去。
她也没有上前。
凛冽的夜风吹透了她身上的红衣,那本该是喜庆的颜色,此刻却像一道狰狞的伤口,烙在她的心上。
才刚进门的第一天。
现实,就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心底燃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座院子,烧死里面那个女人!
烧死这满府虚伪的嘴脸!
可是,她不能。
眼泪是弱者,哭闹是输家。
她的母亲,就是哭着哭着,把自己哭成了一个疯子。
她宋积云,不会再做第二个母亲。
那个叫姜时窈的女人,也休想效仿卢姨娘!
第二日,天光大亮。
宋积云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神色端庄,仿佛昨夜那个失魂落魄的人不是她。
“去,把姜姨娘和大小姐请过来。”
她呷了一口茶,声音平淡无波。
很快,一袭素衣的姜时窈便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走了进来。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
眉眼温顺,身段纤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劲儿,最是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怪不得,能把周从显迷得神魂颠倒。
“妾身,见过夫人。”
姜时窈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她怀里的女孩儿,那双酷似周从显的眼睛,正怯生生地打量着她。
“起来吧。”
宋积云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这就是芙儿吧?长得真是可爱。”
她朝芙儿招了招手,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
“来,到母亲这里来。”
芙儿看了看姜时窈,有些犹豫。
“嫡母教养,是规矩,也是体面。”
宋积云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从今日起,芙儿就搬到我院子里住,由我亲自教养。”
姜时窈的脸色,瞬间煞白。
“夫人……”
她刚要开口,一个冷冽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芙儿自小就跟在姜氏身边。”
周从显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身官服尚未换下,眉宇间带着不加掩饰的寒霜。
他的目光,越过宋积云,径直落在了姜时窈和芙儿身上,那瞬间的柔和,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宋积云的眼里。
宋积云缓缓地站起身,迎上他的视线,笑了。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我教养自己的女儿,有何不妥?”
“孩子,姜氏自己教养。”
周从显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已经带了警告。
宋积云的唇角死死咬住,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这才第一天。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他就开始心疼了吗?
好。
好得很。
那她,就要让他再好好多疼几下!
没过几日,宫中便下了旨意,命周从显即刻启程,前往建州督办军务。
真是可笑。
直到他离京那日,他们之间,都未曾圆房。
周从显走了,那个叫姜时窈的女人也愈发地安分守己,整日待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宋积云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就觉得碍眼。
没有了周从显的庇护,周珈芙留在了自己院子。
今日,是嫌她背的诗文不够流利,罚她在院中站一个时辰。
明日,是嫌她写的字歪歪扭扭,罚她抄写一百遍《女则》。
后日,又故意让人送去冷掉的饭菜。
还有,她每日的新鲜牛乳都被下了慢性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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