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裹挟着北境特有的凛冽,吹得我脸颊生疼。
绕过一片嶙峋的冻土带,前方出现了一支送葬队伍,与这荒凉的景色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
一口简陋的棺木,只覆着一块褪了色的麻布,却在边缘缀满了干枯的野菊花。
那是我年轻时行走江湖,常别在斗笠上的野菊,带着一股山野的清香,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很久以前。
送葬的人们低声唱着挽歌,嗓音沙哑,却饱含深情:“走过千山不歇脚,熬尽药罐不说苦……”
我浑身一震,这歌词……分明是我年轻时随口哼过的小调,没想到竟被人改编成了挽歌。
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冲出胸腔,我慌忙躲到林缘的一块巨石后面,屏住呼吸,生怕有人回头,看到我这张已经布满风霜的脸。
送葬队伍缓缓地向着山坡顶行进,那里似乎是他们选定的墓地。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主持葬礼的是一位盲眼的老教师,他拄着一根刻满凹点的竹杖,那竹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杖身已经变得油光锃亮。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那竹杖上的凹点……莫非是《活脉日志》的盲文版?
那本记录着各种疑难杂症和治疗方法的医书,曾伴随我走过无数个日夜,也曾被我无数次地修改和完善。
老教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今日不祭亡魂,祭一段不再需要名字的岁月。”
我愣住了,不祭亡魂?祭一段岁月?这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老教师缓缓展开一幅长卷,那并非什么画像,而是一幅由上百张病例卡拼成的“疫路图”。
上面密密麻麻地标记着这些年来各地成功自救的节点,每一个点,都代表着一次与死神的抗争,一次生命的奇迹。
我的目光在那些节点上逡巡,发现它们竟然都与我这些年行医的足迹重合。
我走过的地方,留下了希望的种子,也留下了自救的火种。
可是,这幅“疫路图”上,却没有一处写着我的名字。
也好,这样也好。
这时,小满带着一群学生,徒步赶了过来。
他们穿着朴素,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鞋底沾满了来自南北各异的泥土。
他们站在风中,如同挺拔的小树,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小满站到老教师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大声宣读道:“即日起,所有课本删除‘疯医娘传说’章节,改为‘我们如何学会自己治病’专题。”
“什么?!”台下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她是真的救过人啊!没有她,我们早就死了!”
小满点了点头,声音平静而坚定:“我知道,她救过很多人。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让她走下神坛。因为凡人也能做到,才最值得骄傲,不是吗?”
是啊,凡人也能做到,才最值得骄傲。
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眼眶有些湿润。
我一直希望人们能够学会自救,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某一个“神医”身上。
小满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仪式接近尾声,孩子们从篮子里抓起一把把野菊种子,用力地洒向四方。
那些种子在空中飞舞,如同希望的翅膀,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一粒种子弹跳着滚落到我藏身的地方,静静地停在我破旧的靴尖前。
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它静卧在尘土之中。
忽然,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她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带着稚气的笑容。
她弯腰捡起那粒种子,然后抬起头,好奇地望着我。
“阿姨,你也听过她的故事吗?”她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只是个讨水喝的。”
“哦。”她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她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嘴里哼着新编的歌词:“她不回头,所以我们出发……”
她不回头,所以我们出发。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
孩子们长大了,他们不再需要我这个“疯医娘”的故事,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秋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低声的吟唱。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显得格外宁静而祥和。
马蹄声由远及近,又悄然消散于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色渐晚,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着远方走去。
前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还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们。
当晚,我宿于一间废弃的驿站。
驿站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我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在破败的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从背篓里取出一些干粮,简单地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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