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金怀 第262章 朝云卷·义云公主

帐内的火光明弱，满堂跪着的人，不敢抬首。

雪落簌簌，枯木冰柱。

赵璐容颜清淡疏雅，谈不上是容色上乘，却也不差。

黑袍下隐约能瞟见素白的存在，里头是白裳。

她长发垂颈后，后额处盘了一个小圈，发尾用一根丝带绑住。

全身的装点，怕只有簪在发髻后的一支垂玉步摇。

一颦一笑，灵动舒婉。

一时间，玹灵子望着她瞠目愣神，竟忘了回话。然这是因为，她言明自己为“义云公主”。

堂下，赵璐上前了几步，棕瞳上下扫量起玹灵子。

一言一行中，没有对他的敬畏。

“你就是祂选中的人？长得还蛮好看的嘛。”话落，她顺着玹灵子绕了一圈。

金色的眸子动神，追随她而去。

“姑娘当真是义云公主？”他半信半疑。

赵璐绕回，“不信？”

玹灵子并未回话，凝视起她，端木庄重。

“世间歌传，我义云没有荒力。比起你们，我什么都不会。既然君主不信，不妨测验一番。”

赵璐端望回他，唇沿勾着一抹弧度，特意定身不动。

“不必，姑娘从入帐时，就未有一丝荒力地波动。”

“看来你不蠢啊。”

赵璐忽而斥了句，撇过神色。

此时，堂下有忠贞的将士，听不得君主威仪被折，开口驳她，“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族君上口出狂言！毫不尊敬。”

赵璐回首，瞥了一眼那个发话的人。

君主威仪不可触动，他们都垂着首。烛火暗光下，她也没瞧见那人地样貌。

堂上，玹灵子则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自称义云之人。

她的从容不迫，她的蔑视耻笑，似乎都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

须臾，赵璐突然转回了话锋。

“君主，我有其他法子可以自证。只是夜深了，烦请诸位将领回去吧。”

“……”高位者悬凝不动，“你何来自信，冒充义云？”

“呵。君主可见过巫锦了？”义云不是个废话之人。

话出，玹灵子明了了。他们的确需要单独相处。

因此，他发话了：“爱卿们，今日辛苦了。诸位早些回帐，歇息吧。”

跪着的下位者纷纷不解，来者身份不明，口齿刺厉，就这般大意疏忽？并且，下位们没听出君主妥协地理由。

然而，身在最前面的望舒，深刻知晓二人私下交谈的必要性。

他郑重有声的回到：“是！属下告退！”银月盔甲摩擦响声，他起了身向后走去，盔音震震。

帐内的老二退了，小弟们自然没有待下去的道理。

于是，纷纷地，脚步声阵阵而动。帐帘风啸不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帐内空后，玹灵子扬手，神力波光流转，将帐内的沙盘移走，空出了跟庭院堂厅一般的位置。

“咕噜噜”热茶滚滚，紧随着烹烧起来。

赵璐识趣地走向堂下的客椅，随行的人儿也一同落座。

义云道：“约莫几世前，君主私自出山，前往了无尽海旁的一个小村落。世有传闻，神器‘山海社稷图’就在那。因此，一个隔绝了所有荒力的桃源村庄，便塞满了无数地不速之客。”

她捻杯，轻抿了口。

“在村中，居住着一位德高望重的村长。她名为巫锦，亦是创造了桃源之人。若我没猜错，她将一切都告诉你了吧，里头也应当有我的存在。”

几番言语，玹灵子回了话，警惕不下。

“姑娘如何确信，我曾听闻过巫锦的故事。”

然而，赵璐却并未直面回他，而是继续说着：“在那段故事中，我被痴傻地弟弟仇愤，他将我挂卖出去，仍由旁人哄抢我这名存实亡地公主。离开古国前，我特意向义弟讨了个人，命她随我仪仗前去和亲的国邦。那日大雪纷飞日，我就死在了替巫锦的挡刀之下。此后，她才重拾本心，按照既定的命运，完成了神器的制作。”

呼气的声音飘来，她当真是义云公主本人。

“这下，我可是义云了？”目光投射过来，带着些许笑意。

传闻，义云公主没有荒力，自称“凡人”。但这样的她，却能做到起死回生。世人都很费解，也无法捕获她。

玹灵子很是费解，“公主所着作之书吾翻看很多，对于你被迫受接受和亲之事，吾也颇有感触。但是，这个世界很多哄抢你、追杀你。你特意寻上吾的手下，走到吾的面前。吾不解，您所求为何？”

帐中空了，冷风便悄悄摸来了不少。

赵璐放下茶盏，回以捉摸不透的笑颜。

“很简单，朝云背叛我，抛弃我。有落井下石的一日，我何故不来呢？我那义弟，一直妄图折辱于我。如今，你们二国开战。我便特意来此添把火，为的就是笑着看到朝云覆灭。”

玹灵子的心震了震，叛国之事并不鲜有，可他未曾料想，竟有一日能从受朝云养恩的公主口中听到。

“公主灭亲相帮，有悖人伦。无事不登三宝殿。公主想从吾这，得到什么？”

烛火歌舞，飘飘荡荡。

话落，赵璐整了整衣衫起身，款款行至了玹灵子身前。

她的笑容不再，容色严肃些许。

“倘若事成，朝云覆灭。我只有一个愿望，请君主、赏宝剑，赐死。”

金眸颤动一刹，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这个不熟悉的人。

事成之后求死？她到底意欲何为。

若只是寻死的话，自己便能下手，何故帮他灭国，再自戕离去。

帐外下起鹅毛大雪，帐内温茶烹煮炊炊。

玹灵子也起了身，人显得肃穆很多。

“公主若只是寻个乐子，恐怕吾这里无法满足，还是早些回归山野隐世吧。”

他的心中，有一抹被人戏耍地愠怒。须臾，他抬了抬手将赵璐浮了起来。连带着她一同跟来的遮面人，想一同送出去。

“君主不懂！我经历了什么。我求死，并非是寻乐。而是因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席话下来，浮动的力道顿住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四句没听过的话，无形中触动了他的身心。

赵璐察觉到了他的言行不悦，便在空中挣动，从黑袍的口子中，取出了一本书册。

“君主不信我很正常，但我真是带着诚意来了。此书名为《三十六计》，记载了很多战场谋略。君主大可翻看一二，再行决定”

纤纤玉指，捏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玹灵子遥遥望着那本书册。面前的义云不假，那么她所着作之书，必然也宛如瑰宝。

他半信半疑，将人挪了回来，接过了书册。

书册纸张老旧，轻轻一翻都可能令其破碎。

暗夜长香，温茶凉水。玹灵子将她安置回了原先的位置，在无声的帐中，翻看起《三十六计》。

一炷香后——

“啪。”玹灵子轻轻合上了书页，深感佩服。

“公主所写妙计，光是上卷就足以挑人胃口。只是，吾仍然不解，你因何故无法寻死？”

棕色的眸子淡淡垂下，唇沿勾勒的弧度是久练而出。

她的眼中沾着雾水，隐隐中怀念起了什么。

“因为，我是异世人。我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