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金怀 第145章 蝶花卷·鬼界大门

风叶做舞，光影追随。风絮飘飘而过，垂柳丝丝留情。

裴厄夹着菜，挑了几块好肉好菜，递到了许清弦碗里。

许清弦正听着几人谈论，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

“虽然邬家不行，但莫家也未必可行。彩云还是一如既往的破烂，若无府衙，早不知成什么样了。”姜从感叹着，豪饮一盏茶。

滴水潭深间，狗儿们趴在地上，两只爪子扒着肉骨头，左啃啃右啃啃。

小瑜为鬼魂，无需用膳，正站在一旁看着众人。

她年岁尚轻，自狗狗们聚过来后，就格外对狗儿们生了兴趣。

几人谈笑间，她特意绕了一处，挨到了小犬旁边。

然而，她只一靠近，狗儿们便突而警惕起来，不敢吃饭了。

阴森的感觉飘在附近，犬儿狸猫为通灵之物，鼻嗅间便能感知到。

看到此番反应，小瑜失落的往后退了退。她早已身死，只是一具鬼魄，这些可爱的物什，她再也摸不着了。

“欸，不说这些了，裴兄呢，你们那边进展如何？”姜从继续问着，嘴上还不忘大口塞饭。

府衙常年忙碌，边吃边谈，已经是每个人习得的技巧。

话落间，裴厄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显然是愣了一刻。

话峰回转，许清弦这才看见，碗中白花花的米饭上，无故多了很多菜肉。

下一刻，裴厄停了筷子，从衣襟里开始翻找着那一张张黄纸。

不出许久，他就递出了一份东西。

“我们走完了所有的隐商之地，全都刨根问底，记了下来。”

递出后，姜从接过那一叠叠纸页，翻看了起来。

上头所记人名众多，要一一排查的话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她边看边问：“二位兄台，不知这询问过程中，你们觉得可有可疑之人，对谁的印象较为深刻一些。”

许清弦吃下一口肉，嘴里还未咽下，就匆忙的回了她：“有，自然有。小姜大人，你且看第二张。”

说罢，姜从摆回了第二张。

“可疑之人，就在这家隐商中。我们去探查时，听店家说在一个雨夜的晚上，有个男子半夜披着黑袍，敲响了她的家门。”

“那妇人店家中没有男子，独她和两个老人以及一个半大孩童生活。她说那夜雨大的非凡，敲门之人非常急促，赶着什么似的。她原先不打算开门，怕来了个索命的黑无常。可谁知，那人越敲越急促，不像要走的。无果，店家只能开门。但他来了之后，却只要了一份稻菱，像是顺路而为，并非特意。”

许清弦缓缓道着，姜从闻言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连忙从怀中掏出从前收尸的记录。

百姓们报官报案，都是她接的。每个死者在哪发现的，她都会一一记录。

慌忙急促间，她展开了从前随行记录的小册子。在眼神快速划过字眼，扫到了第二位死者的发现地。

“这个店可是在城北，墓山附近？”姜从精准的说道。

许清弦不拖泥带水的回她：“对，就是在那。我与裴厄去的便是那处地方。”

“那就对了，是这个人。”她话落，又紧着翻看那份名册，发觉记录此人的特征，竟然只有黑衣二字。

她蹙眉忐忑起来，“那位店家，没看清他的任何特征嘛？”

许清弦与裴厄一同摇了摇头，其中，裴厄道：“没有，我们仔细问过了。那位妇人年轻，不至于记忆混乱。她说，当夜昏暗，本看不清些什么。而那人来势汹汹，她不敢点灯，只能摸着黑给他找毒药。等递过去时，才发觉那男子的黑袍把全身盖的严严实实地，不仅带了面具，还套了手衣。”

听到回话，姜从刹那间失落起来，她重叹了口气。临头的大线索断了，人像是被浇灌雨水了一般。

“太少了......过去的太久了，线索实在太少了。我走访贩卖刀剑之所，得到的线索也都寥寥无几。买卖之人，多是富贵人家，一一查问下来，实在没有什么由头和可疑之处。”姜从无奈着，暂且收好了线索纸张。

微光泠出言安慰：“别气馁小姜大人，既是犯案，便总会有线索的。下午时刻，我同阿忆再去一趟名鸟楼，看看能否进到孔雀明王堂。”

姜从扶额，有些吃不下饭。这事扰了她许久，迫切的解案，是她需要的交代，也是蝶娘需要的答案。

“害......我想，去那里头多半推断出来的也只是杀人动机。这些死者都是有目的地被杀害，凶手多少是厌恶或憎恨他们的，怕看不出什么。”

“或许，我们还遗漏了别的......”姜从说着，眼眸扫在纸张上。

她的确焦急，焦急到想趁着府衙天明之时，解决一个又一个府衙拖欠已久的难题。

外处绿野飘动，亭内气压低，姜从无心吃饭。但男人们都饿久了，虽不至于狼吞虎咽，但也多少吃着。

狗儿们的尾巴扫来扫去，蹭在众人脚边。小瑜远远望着狗儿，只敢隔空摸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了对狗儿的执念，站了起身。

灰暗的魂魄闪现，一下就夺得了姜从的目光。

“哎呦小瑜，你吓......等等。”姜从受了激灵，这眼角嗖得一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物体，专注力在别处时，很是容易受惊。

然而，她望着小瑜仅仅半刻，忽而就闪现了一丝想法。

想着，她心头重跳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忽然转身，问道：“小瑜，你看着姐姐。你告诉姐姐，为我扒人面皮之事，你可有跟任何人，或者任何鬼说过？”

姜从说着，言中之意，也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

小瑜闻言，摇了摇头。她稚嫩的回到：“没有，姜姐姐，我已经死很久了。之前一直待在墓山，那里也没有鬼魂，没人能同我说话。”

“那也就是说，你没跟任何人讲过此事，下山之后也不曾言语？”

“嗯，凡人听不见我的话，就算讲了，也没人能回我。所以，我从不说话。”小瑜点着头，懵懂着。

姜从一喜，说道：“对了，这就对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几位兄台，我有个事要问你们。”

二人交谈期间，男人们似乎也听懂了些什么。

微光泠放筷，回道：“你且问。”

“好，我有个疑惑。倘若我的记忆混乱，是糟了别人的手笔。那这么多年，我并不知道自己脸面出现烧伤之事，而旁人也从未提起。甚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昔年大火我曾去过，所以由此可断大部分的记忆几乎都出错了。因此，我想问，纵使记忆被篡改，那身负阴阳眼之人，可还能看见我脸上的伤疤？”

话落，几人交头了几眼，这事的确需要个依据探讨。

微光泠缓缓道：“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身负阴阳眼之人，在仙门中，常有鬼使一说。仙门有意，其意曰他们是地府的官差，来人间走一趟，是来勘验罪恶的。他们保留官差的习性，能看见鬼魂怨气，亦又因鬼魂之物，命途多舛。阴阳眼与神瞳是一个说法，鬼使们能见人间罪恶，仙门人则能见人间善意。”

“拥有此眼的凡人，他那双眼睛，并不能当作普通人来看待。既然他看得见鬼魂，那他应当也能看见小瑜为你造的面具。”

微光泠道，按照宗门文书，天理说法而言，是这么个道理。

但他终究不曾拥有此眼，不能断定。

话落，涂山忆接道：“此话有些道理，我们妖族，也能看见鬼魂。不过我们多是要施展法术，才能让它们在眼中显现，看与不看是我们的选择......但是，此事并不能仅靠理论断定。倘若，能抓来一个地府之人，或许就能问清楚些。”

涂山忆补充道：“可是开启鬼界之门，我并不具备这个资格。”

望着众人的纠结思索的眉目，姜从的激喜下了点。若不是如猜测的这般，那这条线索，岂非又断了。

探讨间，许清弦狂拍了几下裴厄。

“裴厄！裴厄能去地府，抓个鬼问问应当能做到的，你说是吧？”说着，许清弦转眸望向裴厄。

许清弦请求的眼神，期盼的金眸落入裴厄眼中。

裴厄回望不语，去地府问题不大，但是此番行径有些太过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从前，妖族与鬼界并未分裂时，寻常妖族都能轻而易举开启通往鬼界地府的大门。但是，自从鬼界归神族所有，成为了人间中枢后。鬼怪们光是自己回去都不容易，就更别提开启鬼界大门了。

许清弦的话语落下，众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姜从是期盼为多。小瑜、涂山忆、微光泠倒是讶异多一些。

能开启鬼界大门之人，身份都定加不凡。

在众目灼灼下，裴厄叹了口气。

“行，我去抓个鬼差问问。”肯定的话语一出，三人在心底惊讶了一番。

涂山忆和微光泠没发声，二人相视，眼底是说不出的惊叹和揣度。

“当真！那多谢裴兄了，您真是我的贵人啊。”姜从惊喜，连忙起身抱拳行礼。

裴厄淡淡一笑，起身往凉亭外走去。

席间，涂山忆与微光泠的眼眸愈发深灼，他们瞧着裴厄的步伐，眼睛一刻不眨的盯着。

人走开后，许清弦的眼眸垂了些。能够开启鬼界大门的人，身份能力都要屈居高位。此事许清弦知道，但他有私心，耍了个心眼。

裴厄走至凉亭外出，找了块空荡的地处。

片刻后，他缓缓闭眸。妖力爬上身躯流淌，身处的风被带动了些。

“玄厄·寻界。吾借万世妖皇之名，敕召往地之门。特令，幽囚之所。感吾所念，见吾穷奇饕餮，混沌梼杌之心，派魑魅魍魉，万世怨苦。为我打开，鬼界大门！”

念咒间，妖力覆上，裴厄本体的三蛇真身，化为虚影浮于身后，昭示他的身份。

万天乌云聚骤，狂风刹那四起，刮过丛林枝桠。

地面，也顺着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像有什么要从里头出来似的。

大风呼啸，刮得许清弦不得不摁住帷帽，怕它飞走。

涂山忆震惊，站了起身。这番景象，他可第一次见。

只见，裴厄妖力覆盖间，他身前一片原本完好无缺的地面，突而裂出了一条条的缝隙。

所谓的鬼族大门，将从地底爬上。

幽色的门檐破土而出，属于鬼族的幽怨气息飘了过来。

小瑜有所感知，往姜从身后躲了躲。

紧接着，那高过府衙房顶的幽青大门，从地底一寸寸冲了上来，不二便矗立在空地上。

鬼界大门，诡谲可怖。幽色的门檐，青色的灯笼以及血红色的门柱上，都雕刻了无数的劣鬼的模样。

它们张牙舞爪，狰狞可怖。每一副面貌，仿佛都要吃了人去。

鬼界大门端立后，风啸才止。

裴厄抬脚，往前走着。头顶的乌云逐渐消散，狂风息止一瞬，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鬼界大门开着不容易，消耗妖力极多。即将过门时，裴厄瞥了头，侧眼瞧了一眼许清弦。

顷刻，裴厄的身影便没入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