旮旯村旮旯事 第293章 两难的资助

袁园妈头七的纸钱余烬还没在院子里散尽，那点微弱的烟火气尚未完全褪去，冯辉便已按捺不住心里的盘算，露出了刻薄真面目。

他倚在门框上，双手抄在裤兜里，眼神里没有半分对亡妻的哀戚，只剩不耐于算计，像看一件毫无用处的累赘般盯着袁圆：‘’你娘已经死了，人走茶凉，你也别赖在我这不走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那语气冰冷，字字如刀，毫不顾忌眼前少女刚刚经历丧母之痛，更忘了这是她母亲用命换来的短暂安宁之地。袁圆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冯辉，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眼底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冯辉心里明镜似的，打得一手精于算计的小算盘：袁圆这丫头马上要去念大学，往后几年的学费、生活费，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全靠他掏腰包。就算熬到她大学毕业，到头来也是找个男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人，自己办点好处捞不着，纯属白忙活一场，这不就是血本无归吗？

他冯辉向来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怎么能做这种亏本的买卖？与其留着这个赔钱货拖累自己，不如趁早赶出门去，一了百了，省的往后再多生事端，浪费钱财，

想到这儿，他脸上的不耐更甚，抬脚踹了踹旁边的板凳，声音陡然拔高：‘’别老杵在这装可怜，赶紧滚！再不走，老子把你的东西全扔出去！‘’那凶狠的模样，与平日里打骂袁圆妈的姿态如出一辙，满是令人作呕的蛮横与自私。

袁园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肩膀一抽一抽的抖着，几乎是哽咽的说完了所有事。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她，每一个字都裹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崩溃倒地。

缓了好一会，她在颤抖的抬起手，从洗的发白的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那纸被折得方方正正，边角都磨的有些发毛，显然是被她反复抚摸过无数次。她把纸递向里李富贵，指尖抖的厉害，满是绝望和无助，‘’李富贵……我妈走了，她什么都没留下，就只给我留下了这个……你说，我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呢？‘’

李富贵看着她哭的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连忙接过那张纸，小心翼翼的展开，纸上的字迹娟秀却有些潦草，看得出来书写时的仓促与不舍，墨水还晕开了几处，像是泪水浸染的痕迹——那是一封母亲留给女儿的遗书。

‘’我的宝贝闺女袁圆：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妈已经去了没有黑暗的另一个世界。

袁圆啊，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没本事，没能给你一个富裕的家，就连你心心念念的大学，妈也没能供你读完，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妈心里疼啊。

孩子，别再守着这个没有温暖的家了，也别再想着妈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吧。去找你高中时的初恋男友李富贵，妈知道你心里一直念着他。去跟他在一起，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妈才能放心。

自从李富贵转学后，妈就一直四处打听他的消息，总算有了眉目。妈听说，富贵家现在过的很好，他的父母都是心善的好人，不仅自费给清风镇建了崭新的教学楼，还成立了专门的助学基金，就是为了帮像咱们这样的贫困家庭孩子圆求学梦的。他们心肠好，一定会帮助你的。

我的宝贝女儿，妈不能陪你走往后的路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吃饱穿暖，开开心心的。妈在另一个世界，会一直看着你、保佑你。

最后，原谅妈妈这个不称职的妈妈吧，没能陪你长大，没能给你最好的一切。

妈祝你，一生平安，一世幸福。‘’

信的末尾没有落款的日期，只有几滴早已干枯的墨渍，像是母亲写下最后一笔时，落下的不舍泪水。

李富贵看完信，眼眶也红了，他紧紧握住袁圆的手，“袁圆，你别害怕，有我在呢。自从我转学到市一中，也一直惦记着你。”袁圆抬起泪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李富贵把她轻轻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着。

王秀梅从富贵手中接过信，仔细的看了起来，一旁的李阳也往前凑了凑，脑袋挨着她的肩膀，两人一同屏息读完了这份遗书。

王秀梅随即拉起李阳的手腕，脚步放极轻的走进里屋，她反手掩上门，带着几分无措的看向丈夫：‘’李阳，你说这事儿可咋办啊？袁圆这孩子着死可怜，这事还牵扯着富贵……‘’王秀梅现在既心疼圆圆的处境，又顾虑儿子的心思。

李阳坐在炕上，眉头皱起了疙瘩，陷入了片刻沉思后才开口：‘’秀梅姐，依我看，这事说到底还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富贵如今也十**岁了，早不是不懂事的小毛孩，心里自有分寸，咱做父母的，终究还得问问他的真实想法。

他目光望向窗外的苹果树，语气渐渐柔和下来：‘’富贵心里真的装着袁园，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放下，那咱做长辈的，自然该成全他俩，让他们一起完成学业。可要是富贵和袁园早就断了念想，对她不过是高中同学的情谊与同情，那咱也不能不管。‘’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王秀梅，眼神格外坚定：‘’咱果园基金本来就是专门资助贫困家庭孩子上学的，袁园这孩子有志气，再难也没放弃读书，咱没道理不帮。不管她和富贵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这学，咱都得资助她读完大学，不能让这好苗子毁在没钱上。

李阳，我心里总犯嘀咕，就怕富贵，现在自己都拎不清——他对袁圆到底是真心喜欢，是单纯可怜他的处境、心疼她的不容易她？‘’王秀梅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忧虑，‘’人哪，都是会变的呀！环境一变，心思就变了。你想啊，富贵他们要去市里读四年大学，大城市灯红酒绿，花花世界，跟咱这山沟沟里完全是两回事，他们还年轻，经得事又少，搞不准哪天就变了心性。万一过个一年半载的，他们要是处不到一块，或是富贵认清了自己只是同情不是喜欢，再或者袁园变了心，喜欢上别人，到那时候咱可咋收场？‘’她越说越急，‘’这事关系到俩孩子一辈子的幸福，可不是儿戏，咱们做父母的，可要他们掌舵，得替他们把往后的路都想到了，必须慎重再慎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