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8章 巧计破局立威信

风雪肆虐了一夜，黎明时分才渐渐停歇。清秋阁的荒院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片，更添几分孤寂清冷。主屋内，凤清歌裹着单薄的旧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夜未眠。

指尖摩挲着贴身藏匿的边关地图，那粗糙皮纸的触感和“黑风崖”三个朱砂大字带来的灼痛感，让她毫无睡意。三叔凤远川深夜赠图的举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是试探？是利用？还是真如他所说，因着对胞兄凤子陵的情分，给予她这个侄女一丝微弱的希望？

无论动机如何，这份地图是目前唯一的、指向胞兄下落的线索！黑风崖，崖下溶洞暗河……哥哥，你是否真的被困在那里？凤清歌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必须尽快恢复实力，积攒力量，才有机会去那个龙潭虎穴一探究竟！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红玉昨日送来的那点“份例”，在寒冷和饥饿面前，杯水车薪。劣质的黑炭烧起来烟雾呛人，热量却微乎其微。一小袋陈米，煮出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至于那包干姜甘草，更是聊胜于无。

柳如眉的慢性绞杀，在祖母赵老夫人的默许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清晨，春桃和夏荷两个丫头，磨磨蹭蹭地端着一个托盘来到主屋门口。托盘上放着一碗能数清米粒的稀粥和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两人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轻慢和畏惧，昨日的惊吓犹在，但夫人的命令又不敢不从。

“大……大小姐，早膳……”春桃的声音细若蚊蚋，不敢抬头。

凤清歌拉开门，寒风卷着雪沫灌入。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锐利，扫过那寒酸的托盘，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放下吧。”

春桃夏荷如蒙大赦，放下托盘就想溜。

“等等。”凤清歌的声音不高，却让两人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炭火不足，屋内寒冷。去大厨房，再领些炭来。”凤清歌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春桃和夏荷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为难和一丝幸灾乐祸。春桃壮着胆子，小声道：“回……回大小姐，张妈妈说了，各院的份例都是定好的，咱们清秋阁的炭……昨日已经领过了。”

“份例？”凤清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侯府嫡长女，冬日取暖的炭火份例，就是每日这半筐连烟都压不住的劣炭？连三等丫鬟的份例都不如？是张妈妈克扣中饱私囊，还是……府里改了规矩？”

她上前一步，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春桃：“你去告诉张婆子，要么，按规矩足额送来上好的银霜炭。要么……”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森然，“我不介意去松鹤堂，当着祖母的面，好好问问，这侯府的规矩，是不是专门用来苛待嫡女的？再顺便……‘请教’一下张妈妈，她那‘下三路’的湿痒，可好些了？需不需要我再给她‘扎’几针，去去火？”

“下三路”、“扎几针”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春桃和夏荷浑身一哆嗦！张婆子被吓得魂飞魄散、当众出丑的样子历历在目！两人脸色瞬间煞白，再不敢有丝毫犹豫。

“奴……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春桃连滚爬地跑了，连托盘都忘了拿。夏荷也吓得跟着跑了。

凤清歌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眼神冰冷。立威，需要持续的压力。柳如眉想用软刀子割肉？她就逼她的人先乱起来！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春桃就哭丧着脸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抬着炭筐的粗使婆子。炭筐里依旧是那种呛人的劣质黑炭，只是分量比昨日多了些。

“大小姐……张、张妈妈说……银霜炭都紧着老夫人、侯爷和夫人院里用，实在……实在匀不出来。只……只能多给些这种……”春桃声音发颤，不敢看凤清歌的眼睛。

凤清歌没有发怒，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筐劣炭，又看了看春桃惊恐的脸。片刻后，她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你叫春桃？是家生子？爹娘都在府里当差？”

春桃一愣，不明白大小姐为何突然问这个，下意识点头：“是……奴婢爹是外院马房的管事刘三，娘是浆洗房的王婆子……”

“很好。”凤清歌点了点头，转身回屋，片刻后拿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出来，递给春桃，“把这个，交给你爹。告诉他，仔细看看，若觉得有用，明日午时，让他到清秋阁后角门等我。”

春桃懵懵懂懂地接过那张纸，入手有些粗糙，像是从什么账本上撕下来的。她不敢多问，也不敢看，只觉得大小姐的眼神深不见底，让她莫名心悸。

“去吧。”凤清歌挥挥手。

春桃如蒙大赦，攥着那张纸，飞快地跑了。

凤清歌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深。她给春桃爹刘三的，正是昨夜在书房外等待潜入时，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前世对财务的敏锐，在脑中迅速复盘并默写下来的、大厨房近三个月采买劣质炭的账目和实际支出的巨大差额！其中几笔大额亏空，指向性极其明显！

刘三是外院马房管事，看似不起眼，但能在侯府混成管事的，都是人精。他或许不敢直接对抗柳如眉，但这张足以让张婆子甚至其背后主子吃不了兜着走的证据，就是一颗埋在柳如眉心腹中的钉子！也是她凤清歌撬动大房内务的第一块砖！

下午，凤清歌并未枯等。她裹紧斗篷，顶着寒风，第一次主动踏出了清秋阁荒凉的院门。目标——侯府库房所在的“百宝阁”。

沿途遇到的丫鬟婆子，看到她，无不露出惊讶、鄙夷、甚至畏惧的神色，远远避开，指指点点。昨日掌掴凤如霜、吓疯张婆子的事，显然已传遍侯府。

凤清歌目不斜视，径直来到百宝阁院外。守门的婆子看到她，也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哟，大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缺了什么？”

“按府中规矩，各房每季可领取份例布匹、针线、脂粉。”凤清歌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清秋阁已三年未曾领取。烦请妈妈开库，将我应得之物，一并取来。”

守门婆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份例？还三年的？这大小姐是疯了吗？谁不知道她的份例早就被夫人以各种名目克扣光了？库房里哪还有她的东西？

“这……大小姐，您看……”婆子搓着手，一脸为难，“库房里的东西，那都是登记造册的，没有夫人的对牌，老奴也不敢擅动啊！况且……这往年没领的，账目早就平了，怕是……怕是……”

“账目平了？”凤清歌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好一个‘账目平了’！我堂堂侯府嫡长女，三年未曾领取份例，库房管事竟敢私自平账？是觉得我死了？还是这侯府，已经没了规矩王法？！”她目光如电，扫过闻声探头出来的几个库房管事和丫鬟，“去！把库房管事赵妈妈给我叫出来！再把近三年的份例账簿拿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吞没主子的东西！”

她气势凛然，字字铿锵，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竟将在场的几个婆子丫鬟震慑得不敢出声。守门婆子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连滚爬地进去找人了。

很快，一个穿着体面绸缎袄子、头上插着金簪、满脸精明的中年妇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库房管事赵妈妈，柳如眉的另一条得力臂膀。

“哎哟，我的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赵妈妈脸上堆满假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寒，“底下人不懂事，惹您生气了？快消消火！您要什么，跟老奴说一声便是，何必动气呢？”她试图息事宁人。

“我要我三年应得的份例。”凤清歌寸步不让，目光直视赵妈妈，“布匹十匹，四季衣料各两匹；上等丝线十斤；胭脂水粉十盒；头面首饰四套……这是侯府定例！赵妈妈，把账册拿来，对一对，看看我有没有记错？若有短缺，今日，我便去松鹤堂，请祖母和父亲，亲自来对一对这库房的账！”

“三年份例”、“松鹤堂”、“父亲”……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妈妈心上！她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大小姐这是有备而来，要撕破脸了！若真闹到老夫人和侯爷面前，就算夫人能压下来，她这个库房管事也绝对讨不了好！私吞份例、账目不清，哪一条都够她喝一壶的！尤其侯爷最重脸面……

赵妈妈脸色变幻，最终一咬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瞧大小姐说的！哪能短缺您的份例！定是底下人疏忽，忘了给您送去！老奴这就给您取！这就取！”她转头对身后一个心腹丫头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按大小姐说的，把东西备齐！要最好的！”

她特意加重了“最好的”三个字，眼神示意。现在只能破财消灾，先把这煞星打发走再说！至于损失……自然有夫人做主，从别处找补回来。

半个时辰后，在库房一众管事婆子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下，凤清歌身后跟着两个抬着沉重箱笼的粗使婆子，昂首阔步地离开了百宝阁。箱笼里，装满了上好的锦缎、云绸、丝线、精致的胭脂水粉和几套沉甸甸的赤金头面。虽然未必能完全抵偿三年份额，但已是狠狠的割了柳如眉一块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侯府。

栖霞院内，柳如眉听到赵妈妈哭丧着脸的禀报，气得摔碎了一只上好的官窑茶盏，脸色铁青：“好！好一个凤清歌！竟敢如此嚣张！打我的脸！”

凤如雪更是气得跳脚：“娘！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东西都是我的！她凭什么拿走！”

柳如眉眼神阴毒如蛇：“拿？她以为拿到手就是她的了？在这侯府里，我让她吃进去的，加倍吐出来！去，把张婆子叫来！还有……让凤子谦过来！” 她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清秋阁内，第一次有了些许“人气”。虽然依旧寒冷，但崭新的锦缎和沉甸甸的头面，象征着凤清歌第一次在侯府内务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初步立下了属于嫡长女的威信！

然而，凤清歌并未放松警惕。她看着堆在屋角的箱笼，眼神冷静。这只是开始。柳如眉的反扑，很快就会来。而且，很可能是更阴狠的手段。

她需要盟友，需要力量。三房……或许是一个选择。但如何接触，如何取信？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阴沉的天空。凤远川赠图的情分，她记下了。但这份情，需要更坚实的利益来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