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79章 侯府暂得安宁日

钥谷内，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便被山谷中奇异的草木清香和氤氲水汽冲淡。君临渊带来的灰衣卫队如同鬼魅般，已将尸体和战斗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若非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仿佛刚才那场致命的伏击从未发生。

凤子骁看着那些沉默高效、气息冰冷的灰衣人，再看看渊渟岳峙、仿佛掌控一切的君临渊，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抱拳行礼：“末将凤子骁，参见九殿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君临渊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凤清歌身上，深邃难测。

凤清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殿下……怎会在此？” 她需要知道，君临渊究竟掌握了多少。

“柳如眉的心腹，招供了。” 君临渊言简意赅，声音平淡无波，“‘三爷’与柳氏最后一次接头，就在千嶂山附近。本王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黑市在此处的一个秘密据点，截获了他们的行动计划。得知他们已根据那份残缺地图，锁定了大致范围，并派精锐在此守株待兔，目标……正是持有钥匙的人。” 他目光扫过凤清歌手中的银簪，“本王便先行一步，在此设伏。”

凤清歌心中了然。君临渊的情报网络果然可怕！他不仅查到了黑市的据点，截获了情报，更精准判断出对方的伏击地点，提前布下天罗地网！难怪他能及时出现！

“殿下神机妙算，清歌佩服。” 凤清歌微微欠身，语气真诚。无论君临渊出于何种目的，今日救命之恩是实。

“各取所需。” 君临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目光转向水潭对面那座紧闭的石头大殿，“此地不宜久留。伏兵虽除，但难保没有后手。速战速决。”

凤清歌点头，不再多言。三人快速穿过山谷，来到石殿那扇布满迷宫浮雕的巨大石门前。石门古朴厚重，不知是何材质，触手冰凉。迷宫图案的中心，那个与银簪簪头形状完全一致的凹槽，清晰可见。

凤清歌深吸一口气，取出那枚墨绿色的银簪。簪头在接近凹槽时，散发出更加明显的柔和绿光，仿佛在呼应着石门。她将簪头对准凹槽，稳稳地按了下去。

嗡——！

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又似在灵魂深处响起！整个石门，连同地面都微微震颤起来！石门上那些繁复的迷宫线条，骤然亮起一层流动的、如同水银般的淡绿色光芒！光芒沿着特定的路径飞速流转，最终汇聚在凹槽处！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沉重的机械转动声响起，巨大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缓缓滑开！一股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混合着陈旧书卷和奇异药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或机关重重，而是一个极其空旷、简朴的巨大石室。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尊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药师佛像，佛像左手托着一只造型古朴的药鼎，右手结着一个玄奥的法印。

佛像前，摆放着一个同样材质的玉匣。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空旷得有些寂寥。

三人走入石室。凤清歌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玉匣之上。她走上前，发现玉匣并未上锁，只是盖子上刻着八个古朴的篆字：“悬壶济世，仁心为藏”。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玉匣。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神兵利器，只有三样东西：

一本薄薄的、非皮非帛、触手柔韧的册子，封面是几个更古老的象形文字，凤清歌依稀认出是《药王心经》；

一枚通体漆黑、非金非木、触手温润的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复杂的药鼎图案，背面是一个“钥”字；

最后，是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金色金属碎片，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玄奥莫测的纹路，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波动。

这就是……药王谷守护的“归藏”碎片？凤清歌拿起那块暗金色碎片，入手微沉，那奇异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她心中明悟，所谓的“归藏”，并非一把具体的钥匙，而是一种象征，或者说，是开启前朝秘藏所需的“信物”之一！这碎片，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而《药王心经》和那枚黑色令牌，则是药王谷真正的核心传承与信物！

“看来，太后和那些密探，白忙一场了。” 君临渊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响起，听不出喜怒。他扫了一眼玉匣中的东西，目光并未在那暗金色碎片上过多停留，反而对那本《药王心经》和令牌多看了一眼。“药王谷的传承，比虚无缥缈的宝藏更有价值。”

凤清歌心中微动。君临渊的态度……他似乎对那传说中能颠覆四国的“归藏”宝藏，兴趣并不大？他更看重的是药王谷的医术传承？

她将《药王心经》和黑色令牌拿起，郑重地收入怀中。这是母亲和外祖父的遗泽，是药王谷数百条性命守护的东西！至于那块暗金色碎片……她看向君临渊。

“此物关系重大，留在清歌手中，恐招致无穷祸患。” 凤清歌将碎片递向君临渊，“殿下深谋远虑，更有能力护其周全。清歌愿将此物交予殿下保管，只求殿下允诺，若他日寻得秘藏，其中若有药王谷先辈遗骸或遗物，请允清歌将其迎回安葬，告慰亡魂。”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碎片在她手中，就是催命符。交给君临渊，既是信任，也是一种“投名状”和利益捆绑。君临渊有野心，有能力，更需要对抗太后和二皇子的力量。这碎片，将成为他们之间更紧密合作的纽带。

君临渊看着递到眼前的碎片，又看向凤清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沉默了片刻。他没有推辞，伸手接过碎片，入手温润，那奇异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

“可。” 他言简意赅，将碎片收好，“本王应你。此地不宜久留，走。”

三人迅速退出石室。君临渊在石门外某处按了几下，机括声再次响起，巨大的石门缓缓关闭，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开启过。

“毁掉入口通道。” 君临渊对灰衣首领下令。几名灰衣人立刻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特制火药填入狭窄的裂谷通道。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山石滚落的轰鸣，那条唯一的入口被彻底炸塌封死！钥谷，再次成为与世隔绝的绝地。

归途，有君临渊的灰衣卫队开道和掩护，比来时顺利了百倍。他们绕开险地，走隐秘路径，仅用三日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京城附近。

而此时的定远侯府，表面在两位教习嬷嬷的“监督”下，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清秋阁内室。

夏竹正“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病中”的大小姐。床幔低垂，隐约可见一个侧卧的身影，盖着厚厚的锦被，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两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嬷嬷，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守在床边不远处，目光如同探照灯，时刻不离那床幔。

“大小姐，该喝药了。” 夏竹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到床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她掀开床幔一角，小心翼翼地“扶起”里面的人，用身体挡住嬷嬷的视线，快速地将药碗凑到“凤清歌”嘴边。

里面的人影，是一个身材与凤清歌相仿、被夏竹用银针改变了一下面部肌肉走向显得憔悴蜡黄的死士丫鬟！她配合地喝下药汁，又虚弱地躺下，发出一串咳嗽。

“大小姐这病，怎么总不见好？” 其中一个马脸嬷嬷冷冷开口，带着质疑，“这都七八日了，太医也看了，药也吃了，怎么还起不来身？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她说着，竟要上前掀开床幔细看！

“嬷嬷！” 夏竹心中一紧，连忙挡在床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大小姐这是心病！忧思过重，伤了本源！太医说了，最忌惊扰！需要静养！您二位是太后娘娘派来教导规矩的贵人，这伺候病人的粗活，怎敢劳烦？交给奴婢就好！若嬷嬷不放心，尽管在这屋里坐着监督便是！”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将一叠厚厚的银票塞进马脸嬷嬷袖中，低声道：“嬷嬷辛苦，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大小姐若能早日康复，早日聆听嬷嬷教导，也是侯府的福气不是？”

马脸嬷嬷捏了捏袖中银票的厚度，脸色稍霁，哼了一声，收回了手：“也罢！那就让她好生养着！不过，这屋里的动静，我们姐妹可都看着呢！”

“是是是！多谢嬷嬷体谅！” 夏竹连连应声，心中却捏了一把汗。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还要熬多久！

另一边，揽月阁内。

凤如雪对着满屋刺目的红绸嫁衣和珠宝首饰，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气，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眼底深处疯狂滋长的怨恨。柳如眉的倒台和即将到来的“侧妃”身份，如同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不再哭闹，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阴郁得吓人。

一个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锦盒进来：“小姐，五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您添妆的。”

凤如雪面无表情地打开锦盒。里面并非珠宝，而是一柄镶嵌着宝石、却开了锋、寒光闪闪的精致匕首！还有一张纸条：“雪儿，新婚之夜，以此防身。记住，谁让你不痛快，就让谁……永远痛快不了。”

看着那森冷的匕首和充满暗示的字条，凤如雪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扭曲而怨毒的笑容。她拿起匕首，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眼中却燃起疯狂的火焰。

“凤清歌……我的好姐姐……你等着……” 她喃喃自语，如同诅咒。

侯府内外，表面暂时安宁。但凤如雪手中那柄淬毒的匕首，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婚宴，绝不会平静！而远在边关，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