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75章 五皇子联姻谋算

城南，忘忧茶寮。

这间开在偏僻巷尾的小店，早已过了打烊的时辰，此刻却幽幽亮着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门口方寸之地，内里一片漆黑，寂静得有些诡异。

凤清歌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茶寮对面的屋檐上。夜风拂动她深色的衣袂，她屏息凝神，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扫视着茶寮内外。没有埋伏的气息，只有一道沉稳的呼吸，隐在茶寮最深处。

她轻盈落地，无声地推开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黑暗中，一道身影坐在最角落的桌子旁，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桌上放着一套简单的粗陶茶具，茶香袅袅，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凤大小姐，胆识过人，果然名不虚传。”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居高临下的审视。正是二皇子君墨珩。

凤清歌走到桌前，并未落座，只是隔着几步距离站定，声音清冷无波：“殿下深夜相邀，不知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是请清歌来品这雨前龙井吧？”

君墨珩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在寂静的茶寮里显得有些突兀。他抬手，示意凤清歌坐下：“坐下说话。这里很安全，本王还不屑于对一个女子设伏。”

凤清歌依言坐下，脊背依旧挺直，目光平静地看向黑暗中君墨珩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侯府变故，本王已知晓。” 君墨珩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柳氏罪有应得，凤小姐雷霆手段，令人刮目相看。不过，树大招风，侯府如今看似肃清，实则危机四伏。柳氏背后之人，岂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些……见风使舵的鬣狗，闻到血腥味，都会扑上来咬一口。”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凤清歌的反应，见她依旧沉默，便继续道：“本王知你与老九……走得颇近。但老九此人，心机深沉，行事诡谲，只可利用，不可尽信。他接近你，所图为何？无非是侯府助力，或是……你手中的某些东西罢了。”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显然对“归藏”线索有所耳闻。

“凤小姐是聪明人，当知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单打独斗，终难长久。侯府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一个能真正庇护它，并助其更进一步的盟友。” 君墨珩的声音带着蛊惑，“本王与太后娘娘，一直对定远侯府青睐有加。若凤小姐愿意，弃暗投明，本王可保证，柳氏一案到此为止，绝不会牵连侯府分毫！甚至，本王可助你父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暧昧的暗示，“以凤小姐之才貌心智，未来的位置，绝不仅限于一个侯府嫡女。”

**裸的拉拢！威逼利诱！君墨珩图穷匕见，将目的摆在了明面上。他要凤清歌，更要凤清歌背后的侯府势力和她手中可能掌握的“归藏”线索！他要斩断君临渊的臂膀！

凤清歌心中冷笑。君墨珩的话术，比柳如眉高明不了多少。他所谓的“庇护”，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弃暗投明？谁是暗？谁是明？在她眼中，君临渊至少坦荡合作，而眼前这位二皇子，才是真正包藏祸心、与敌国勾结的“暗”！

“殿下好意，清歌心领。” 凤清歌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侯府经此一劫，只求安稳度日，不敢再奢望攀附。至于九殿下，清歌与其，不过各取所需，互利互惠罢了，谈不上依附。殿下所说的‘某些东西’，清歌愚钝，不知所指为何。夜深露重，若无他事，清歌告退。” 她起身，姿态恭敬却疏离，明确拒绝了拉拢，也撇清了与君临渊的“依附”关系，更将“归藏”之事推得一干二净。

君墨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没想到凤清歌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油盐不进！

“凤清歌！”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警告的寒意，“本王惜才，才给你这个机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凭老九一人，能护得住你和整个侯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下场……柳如眉就是前车之鉴！”

“清歌的命，自己挣。侯府的未来，自有其路。” 凤清歌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冰冷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至于下场如何，不劳殿下费心。告辞。”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君墨珩坐在黑暗里，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中的茶杯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最终“咔嚓”一声，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混着鲜血，滴落在桌面上。

“不识抬举！”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眼中杀机毕露。凤清歌，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必须毁掉！还有君临渊……他的好九弟！

凤清歌并未直接回府。她如同幽灵般在夜色中穿梭，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然潜回清秋阁。刚靠近书房窗口，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窗栓有被极其细微的工具撬动过的痕迹！

她眼神一凛，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闪身而入。目光如电，瞬间扫向存放地图和银簪的暗格位置——暗格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地图和银簪被偷了！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凤清歌的脊背！是谁？动作如此之快！是二皇子的人？五皇子？还是……太后的影卫？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检查现场。暗格开启的手法非常专业，几乎没有留下多余痕迹。但书案上，一张用来覆盖的宣纸边缘，留下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带着松柏沉香气息的灰尘！

伽蓝香！太后的人！

凤清歌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她！她不仅知道了侯府的变故，更知道了地图的存在！千嶂山钥谷的秘密，暴露了！

然而，就在凤清歌心中警铃大作，思考着补救之策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案笔洗旁，随意搭着的一块用来擦拭银簪的、不起眼的素色绒布。绒布微微鼓起。

她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拿起绒布。入手微沉！她迅速掀开绒布——里面赫然包裹着那块至关重要的皮革残片详图和……那枚墨绿色的银簪！

东西没丢？！

凤清歌愣住了。她明明记得将地图和银簪一起放入了暗格。怎么……皮革残片和银簪会在这里？是夏竹动过？不可能，夏竹不会如此随意放置如此重要的东西。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离开前，曾用银簪激活地图查看“钥”字信息，查看完毕后，顺手将皮革残片和银簪放在书案上，准备再研究一下，却因二皇子的邀约而匆匆离开。当时，她只将绢布地图收进了暗格，却忘了将桌上的皮革残片和银簪一并收起！

阴差阳错！太后的人盗走了绢布地图，却遗漏了更关键的皮革残片详图和开启地图隐藏信息的钥匙——银簪！真是天意！

凤清歌紧紧握住失而复得的皮革残片和银簪，长长松了一口气，背后惊出一层冷汗。不幸中的万幸！绢布地图虽重要，但只有大略方位，没有核心区域的迷宫详图和钥匙，价值大打折扣！太后就算拿到地图，想找到“归藏”也难如登天！

她迅速将皮革残片和银簪贴身藏好。看来，千嶂山之行，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在太后破解地图之前！

翌日清晨，侯府尚未从昨夜的紧张气氛中完全平复，一阵喧闹声便从前院传来。

“五殿下驾到——！”

一身华贵锦袍、面带矜贵笑容的五皇子君煜城，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和抬着十几口沉重礼箱的随从，不请自来，直接闯进了定远侯府的前厅。

凤远山闻讯匆匆赶来，看到这阵仗，心头一跳，连忙躬身行礼：“不知五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侯爷不必多礼。” 君煜城笑容可掬，亲手扶起凤远山，目光却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四周，带着一丝审视，“听闻贵府近日遭逢变故，夫人……唉，实在令人扼腕。本王与侯府向来亲厚，与如雪小姐更是……情投意合。今日特备薄礼，一来探望侯爷，二来嘛……”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厅内厅外竖着耳朵的下人们听得清清楚楚，“也是想与侯爷商议一下，本王与贵府二小姐凤如雪的婚事。虽说柳夫人如今……但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因此作废？本王愿以侧妃之位，迎娶如雪小姐，以示不离不弃之心！”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凤远山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五皇子这哪里是商议？分明是当众逼婚！利用舆论压力，将侯府和他绑上五皇子的战车！柳如眉刚倒台，通敌嫌疑还未彻底洗清，五皇子就迫不及待地来“认亲”？他安的什么心？！

“这……殿下厚爱，小女惶恐！” 凤远山额角冒汗，试图推脱，“只是如今府中正值多事之秋，小女亦因母……因柳氏之事悲伤过度，实在不宜……”

“诶！” 君煜城笑着打断他，语气却不容置疑，“侯爷此言差矣。越是艰难时刻，越需要喜事冲喜啊！况且，本王对如雪小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此事就这么定了！稍后本王便请父皇下旨赐婚！聘礼，本王就先放在这里了！侯爷，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哈哈！” 他大笑着，不顾凤远山难看的脸色，示意随从将礼箱放下，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侯爷放心，有本王在，必保侯府安然无恙，前程似锦！”

说完，他不再给凤远山拒绝的机会，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扬长而去。留下满厅刺目的红绸礼箱，和脸色铁青、摇摇欲坠的凤远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侯府，也飞向了被软禁在揽月阁的凤如雪耳中。

揽月阁内，一片狼藉。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砸光了。凤如雪披头散发，双眼红肿，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柳如眉的倒台，让她从云端跌落泥潭，巨大的恐惧和恨意几乎将她吞噬。

“侧妃……侧妃？” 听到丫鬟颤抖的禀报，凤如雪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扭曲的光芒！她没有被抛弃！五皇子还要她！虽然是侧妃，但也是皇子的侧妃！这简直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哈……哈哈哈！” 凤如雪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娘！你看见了吗？女儿还有用！女儿还能翻身！凤清歌！你想踩死我？没那么容易！五殿下……五殿下是我的！侯府？哼！等我成了皇子侧妃，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她眼中闪烁着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五皇子的“雪中送炭”，让她将全部的希望和扭曲的恨意，都寄托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