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392章 坦荡·王府开宴

流言的阴风并未因君临渊夫妇的冷眼而停歇，反而在市井的土壤里如同毒蔓般悄然滋生，虽未攀上庙堂高墙，却已让京城上空弥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压抑。王府内，那份因厚赏带来的喧嚣喜庆，在君临渊与萧云倾的授意下，渐渐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沉稳、更具力量感的筹备。

三日后，一道烫金的请柬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迅速在京城的权贵圈层与清流士林中激起波澜。请柬落款赫然是“渊亲王君临渊”与“护国夫人萧云倾”，邀请各方于五日后的重阳佳节，赴渊亲王府“赏菊品蟹，共话桑麻”。请柬措辞谦和雅致，毫无倨傲之气，言明为答谢陛下隆恩及诸亲友平日关怀，特设此宴。

令人惊异的是，受邀名单之广，远超寻常王府宴会的规格。上至宗室亲王、六部重臣、勋贵家主，下至翰林清流、有名望的儒士、大商贾，甚至连京畿附近几位因德行或善举而闻名的乡老耆宿，以及“安平医馆”中几位医术精湛、颇受民众敬重的坐堂大夫，皆在受邀之列。这份名单，本身就彰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开放与自信。

消息传出，暗处那些散布流言者先是一愣，随即嗤之以鼻。

“宴无好宴！这是想堵悠悠众口？”

“请些泥腿子大夫和乡巴佬，自降身份，徒惹人笑！”

“正好！让大家都去看看，这对夫妇是如何收买人心，沽名钓誉的！”

王府内，筹备工作却紧锣密鼓，井然有序。萧云倾亲自过问宴席布置，摒弃了过于奢靡的金玉堆砌，转而追求雅致与舒适。偌大的王府花园被精心分区：临水的敞轩用以招待宗室重臣，花木掩映的暖阁安置清流文士，开阔的草坪上则设下数十席，铺着素净的靛蓝桌布，专为招待乡老、医者及部分商贾。园中各色名品秋菊争奇斗艳，金桂飘香，更有王府匠人巧手扎制的应景菊山，处处透着用心而非炫耀。

膳品方面，萧云倾与王府大厨反复斟酌。既有符合亲王规制的珍馐，如肥美的阳澄湖大闸蟹、御赐的鹿尾熊掌，更添了许多应季的民间风味：新酿的菊花酒、刚出炉的重阳糕、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以及取自王府农庄的新鲜蔬果。她特意叮嘱：“乡老与医者席上，膳食务必温热软烂，酒水宜温和醇厚，不可过于寒凉刺激。”

宴前一日，萧云倾带着青鸾和心腹丫鬟夏竹，再次巡视各处。行至厨房重地，她脚步微顿，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空气中除了诱人的食物香气，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甜腻气息，与她空间内记载的某种迷幻药粉的气味隐约相似。她眼神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只对青鸾使了个眼色。青鸾会意，身形如风，悄无声息地隐入忙碌的仆役中探查。不多时，她回到萧云倾身边，微微摇头，低声道：“未见异常，或是属下多心，但已着人暗中盯紧所有食材水源及经手之人。”萧云倾颔首，心中警惕更甚。

重阳当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辰时刚过，渊亲王府那两扇平日只开侧门的朱漆正门，在礼官悠长的唱喏声中，轰然洞开！阳光倾泻而入，照亮门内铺就的猩红毡毯，一直延伸向花木深处。这敞开大门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坦坦荡荡，无惧窥探。

宾客们陆续而至。华服锦袍的宗室勋贵，峨冠博带的朝廷重臣，青衣素衫的清流名士，布衣芒鞋的乡野老者，还有穿着干净棉布长衫的医馆大夫……形形色色的人流汇聚于王府门前，形成一幅奇异而和谐的画卷。王府管家带着训练有素的仆役，无论来者身份高低，皆笑脸相迎，依礼引入相应区域，毫无怠慢。

最先引起小小骚动的是那几位乡老和医者。他们何曾想过能踏入堂堂亲王府邸，更遑论成为座上宾。看着眼前精致又不失温馨的布置，闻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感受着王府下人真诚的礼遇，几人激动得手足无措，眼眶微红，口中不住念叨着：“王爷王妃仁德…仁德啊！”

宴会气氛在君临渊与萧云倾联袂出现时达到第一个**。君临渊一身玄色绣金蟠龙常服，身姿伟岸，面容冷峻依旧，但今日眉宇间少了几分战场杀伐的锐气，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威仪。萧云倾则是一身降霞色宫装，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云纱，发髻间簪着象征“护国夫人”身份的特制鸾鸟衔珠金簪，端庄华贵，气度高华。她唇角含笑，目光清正，行走间环佩轻响，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从容气度。

夫妇二人并未高踞主位，而是先至宗室勋贵席略作寒暄，旋即移步清流文士处，与几位大儒探讨了几句经义诗文，言辞恳切，毫无架子。最后，他们来到了乡老医者所在的草坪席间。

“诸位长者，大夫，不必拘礼。”萧云倾声音温和，亲自执壶，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斟了一杯温热的菊花酒，“重阳佳节，本该登高望远，阖家团圆。今日请诸位入府，一则是感念诸位平日于乡梓的善行仁心，二则也是我与王爷想听听民间疾苦，知晓民生所向。王府虽深，心系黎民。这杯薄酒，敬诸位辛劳，也祝天下长者安康。”

她一番话，情真意切，毫无虚饰。那位乡老颤抖着手接过酒杯，老泪纵横：“王妃娘娘…您折煞小老儿了！您开设医馆，活人无数，才是真正的万家生佛！这‘护国夫人’，您当得起！当得起啊！”旁边几位医者也激动地附和：“娘娘仁心仁术，授我等防疫良方，惠及四方百姓，实乃苍生之福！”

君临渊虽寡言，却也对着几位老者微微颔首，沉声道：“安边富民，乃本王与本妃之责。诸位所言，本王与王妃记下了。”他虽未多言，但那沉稳如山的气势和言语间的担当，已让众人心折。

这一幕，清晰地落在不远处宗室勋贵和清流文士的眼中。看着那对尊贵无匹的夫妇，在布衣百姓间毫无芥蒂，言笑晏晏，听着那些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词，许多人心中那点因流言而起的疑虑和看戏的心态，不由得消散了大半。流言中所谓“收买人心”、“沽名钓誉”，在这份自然而然的亲近与真诚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宴会气氛愈发热烈。丝竹之声悠扬悦耳，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正当众人推杯换盏，沉浸在这难得的和谐之中时，王府大门处，负责迎宾的礼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穿透了园中的喧闹：

“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