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371章 洞房·红烛交杯

震耳欲聋的欢呼与鼓乐声浪，在“礼成”二字落定后达到沸点，几乎要将渊亲王府的朱红殿宇掀翻。红绸漫卷，人潮涌动，无数目光交织着艳羡、赞叹、敬畏与复杂难言的情绪，尽数投射在堂中那一对璧人身上。君临渊紧握着萧云倾的手，掌心传来的微凉与坚定，是他此刻喧嚣世界中最真实的锚点。他冷峻的眉眼被满堂红烛映照，冰封般的神情终于彻底消融，唇角勾起一抹真切的笑意，如同寒冰初绽，暖意融融。珠帘之下，萧云倾的唇角亦微微上扬，那弧度清浅，却蕴含着历经生死、终得圆满的安然。

“送入洞房！”赞礼官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穿透鼎沸人声。

喧嚣更盛。墨影的身影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贴近，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几个鼓掌尤为热烈、眼神却闪烁游移的宾客，按在剑柄上的手不曾放松分毫。青鸾与夏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护在萧云倾身侧。君临渊松开萧云倾的手，改为虚扶在她腰后，姿态珍重而守护。两人在玄影卫无声的开道和众人目光的洗礼下，缓缓步出正堂，沿着铺满红毡的回廊，走向王府深处精心布置的新房。

喧嚣被厚重的朱门隔绝在外，仿佛踏入了另一个静谧而温暖的世界。新房之内，满目皆红。赤金鸾凤烛高燃，流下的烛泪凝结如珠，映照着茜素红的纱帐、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锦被、以及案几上寓意吉祥的累累果实。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合欢香与甜腻的枣栗气息，将方才的肃杀与喧嚣彻底涤荡。

君临渊挥手屏退了欲上前伺候的喜娘与侍女。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偌大的空间里，只余他们二人，以及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眼前凤冠霞帔的新娘身上。珠帘依旧覆面，却遮不住那份历经淬炼后愈发夺目的风华。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薄茧，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缓缓探向那垂落的赤金流苏。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珠串，细微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萧云倾的心跳，在他靠近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并非少女的羞涩，而是历经生死、终于尘埃落定那一刻的百感交集。她微微仰起脸，透过珠帘的缝隙，迎上他专注的目光。

流苏被轻轻撩起，珠帘向两侧滑开，一张倾世容颜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跳动的烛光之下。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挺翘的鼻梁下，唇瓣点染着最娇艳的胭脂红。凤冠的珠玉在她光洁的额前轻晃，更添一份华贵与神秘。褪去了战场上的杀伐果决，深宫中的步步为营，此刻的她，是纯粹的新嫁娘，明艳不可方物。

君临渊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那专注的凝视仿佛要将她的模样镌刻进灵魂深处。他见过她在尸山血海中冷静施救的专注，见过她在阴谋诡计前从容破局的智慧，见过她在烽火连天时与他并肩的英姿，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她作为自己妻子的柔美与真实。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自心底最深处涌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倾倾……”他低唤，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

萧云倾抬眸，撞进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海洋，那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炽热。她的心湖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她轻轻颔首，唇角笑意加深，无声回应。

案上，一对青玉螭纹合卺杯早已斟满琥珀色的琼浆。君临渊执起一杯，递到萧云倾面前。她亦伸手，接过另一杯。指尖相触，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两人手臂交缠，目光胶着。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映在茜红的纱帐上，亲密地交叠在一起。杯中酒液轻晃，映着彼此的面容。无需言语，这一刻的默契胜过万语千言。

“饮此合卺，同甘共苦。”君临渊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郑重的承诺。

“死生契阔，永以为好。”萧云倾轻声回应，眼中光华流转。

仰首，饮尽。酒液微辣，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滑入喉间，直抵心田。辛辣之后，是绵长的回甘，恰似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此刻的圆满。

放下酒杯，君临渊并未松开交缠的手臂，反而顺势将她轻轻带入怀中。凤冠的珠玉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发出细碎的轻响。萧云倾没有抗拒，顺从地依偎着他，侧脸贴着他蟒袍上微凉的织金纹路，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令人心安。

洞房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红烛高燃，映照着相拥的身影，将时光都渲染得温柔缱绻。窗外，王府前厅的喧闹声隐隐传来，更衬得这一方天地如同世外桃源。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君临渊敏锐地察觉到怀中人身体微微一僵。几乎同时，他覆在她腰后的手也轻轻收拢，目光倏然转向紧闭的雕花木窗。那里，一道极淡、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黑影，自窗棂缝隙间一闪而过，快若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