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347章 冷宫·蛇蝎合谋

宸京皇宫西北角，冷宫。

断壁残垣在萧瑟秋风中呜咽，枯黄的藤蔓如鬼爪般爬满斑驳脱落的朱漆宫墙，缝隙间渗出潮湿的霉斑。空气里弥漫着腐朽木头、劣质炭火的呛人烟气，混杂着某种说不清的陈腐气味，像是岁月沉淀的绝望。几扇糊着破纸的窗户在风中瑟瑟作响，透出昏暗摇曳的烛光，如同濒死之兽的独眼，在阴影中忽明忽灭。院落里满地枯叶，被风卷起又落下，发出沙沙的哀鸣。

最深处一间破败的厢房里，废后周氏裹着一件半旧的灰鼠皮袄，蜷缩在冰冷的炕上。炕面寒气刺骨，令她瘦骨嶙峋的身子微微发颤。曾经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早已被刻骨的怨毒取代，眼窝深陷如幽井，颧骨高高突起，皮肤蜡黄干枯，像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她对面的矮凳上，坐着同样憔悴不堪的苏采女，昔日美艳张扬的脸庞如今蜡黄枯槁，华丽的宫装换成了粗布麻衣，袖口磨得发白，指甲缝里满是污垢，仿佛已在这阴暗角落腐烂多年。

\"听说了吗？\"周氏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枯木，\"那个贱种！君临渊！他摄政了！太后老糊涂了，竟把江山交到他手上！\"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炕沿，指节泛白，指甲深陷进木屑中，眼中翻腾着噬人的恨火。

\"呵……\"苏采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眼中是淬了毒般的恨意，\"萧云倾那个贱人！她成了未来的摄政王妃！风光无限！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在这里像老鼠一样苟延残喘，他们却能踩着我们登上高位？\"她猛地站起，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破旧的鞋底踩在泥地上发出窸窣声，\"我不甘心！周姐姐，我不甘心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不甘心又能如何？\"周氏阴冷地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我如今，不过是这冷宫里的两缕孤魂野鬼！连只蚂蚁都能碾死我们！\"话虽如此，她眼中翻腾的恨意却丝毫不减，如同暗夜中的幽火，燃烧着不灭的怨毒。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股刺骨寒风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影子在墙上扭曲舞动。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太监服、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迅速反手关上门，动作轻巧无声。

\"谁？\"周氏和苏采女惊得同时站起，警惕地盯着来人，身子紧绷如弓弦。

那太监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无奇、毫无特征的脸，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精明与狠戾。他无声地行了个礼，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地底传来的私语：\"奴才奉主子之命，特来给二位娘娘请安。\"

\"主子？哪个主子？\"周氏眯起眼，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这不速之客，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太监没有直接回答，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桌上。瓷瓶是诡异的墨绿色，瓶口用火漆封着，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主子知道二位娘娘心中苦楚，更知那渊亲王与萧云倾，是害二位娘娘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如今他们权势熏天，若不尽早除去，恐怕……\"他故意停顿，喉间发出一声低笑，看着两人眼中燃起的怨毒火焰，如同点燃的导火索。

\"这是什么？\"苏采女盯着那瓷瓶，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此物名‘牵机引’。\"太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黏腻，\"无色无味，只需一滴，混入汤药饮食，饮下后十二个时辰内，五脏六腑如同被无形丝线寸寸绞断，痛苦万分而亡。最妙的是，死后仵作难察异状，只会以为是……暴毙！\"

周氏和苏采女的呼吸同时粗重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

\"主子要我们做什么？\"周氏强压着激动，声音嘶哑地问，枯瘦的手悬在半空，仿佛已触碰到那瓶中的毒液。

\"慈宁宫那位！\"太监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如冰锥刺入，\"太后！\"

\"什么？！\"苏采女吓得倒退一步，撞上冰冷的墙壁，脸上血色尽褪。

\"听我说完！\"太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嘴角扯出阴鸷的弧度，\"太后若在此时‘暴毙’，矛头会指向谁？自然是刚刚摄政、大权在握的渊亲王君临渊！弑祖母以固权柄，何等大逆不道！还有他身边那位‘活菩萨’萧云倾，她精通医术，若说她在太后药中动了手脚，谁人不信？届时，朝野震动，天下哗然！二位娘娘的主子，便可趁此混乱，拨乱反正！而二位娘娘……\"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们，眼中跳动着诱惑的幽光，\"便是揭露这惊天阴谋、立下大功的功臣！离开这冷宫，甚至恢复往日尊荣，指日可待！\"

巨大的诱惑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周氏和苏采女濒临绝望的心，将她们拖入深渊。她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掷的疯狂，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可是慈宁宫戒备森严，我们如何下手？\"周氏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太监阴冷一笑，帽檐下的阴影加深：\"二位娘娘忘了？您身边，可还有一位对您忠心耿耿、又能在各宫行走的老熟人——刘嬷嬷！她虽也被贬入冷宫做些粗活，但每日黄昏，仍需去御膳房后角门领取冷宫份例的米粮炭火。奴才自有办法，让她将这东西，送到该送的地方，放进该放的碗里！\"

周氏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代之以破釜沉舟的狠绝。她猛地抓起那个墨绿色的瓷瓶，冰凉的触感如同握住了一条毒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好！告诉你的主子，这桩买卖，本宫做了！\"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地狱归来的戾气。

昏暗的烛光下，三个被仇恨和野心扭曲的灵魂，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定下了这桩弑杀太后、嫁祸亲王的毒计。冷宫之外，寒风呜咽得更紧了，卷起漫天枯叶，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