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107章 御前献策显锋芒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肃穆的紫宸殿内廷灯火通明，一场小范围的御前军议正在进行。除了皇帝君弘毅、九皇子君临渊、威远侯李承弼、兵部尚书周正、户部尚书钱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也出现在殿内——新晋昭华郡主凤清歌。

召见凤清歌，是君临渊的提议。理由冠冕堂皇：昭华郡主乃将门之后（其祖父曾为镇北将军），又通晓医理，于伤患救治、防疫之事或有独到见解。皇帝略作沉吟，便允了。此刻，凤清歌安静地坐在下首末位，一身素雅的宫装，沉静如水，仿佛只是旁听。

威远侯李承弼正慷慨陈词，铺陈着他的救援计划：“……臣率三万精骑，昼夜兼程，五日之内必达落雁峡！届时以骑兵之利，冲击狼师侧翼，与赵奎里应外合，必能解落雁峡之围！再以雷霆之势，威慑西狄、南诏，令其不敢妄动！” 他描绘着胜利的蓝图，意气风发。

兵部尚书周正捋着胡须补充：“侯爷勇略可嘉。然落雁峡之危迫在眉睫，五日……恐生变故。陛下，是否可再令沿途州府，征调民夫青壮，协助加固城防，运送滚木礌石？或可拖延时间？”

户部尚书钱谦立刻苦着脸：“周大人，征调民夫，耗费钱粮更巨啊！且春耕在即……”

“够了！”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钱谦的哭穷，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君临渊，“老九，你兼领三司会审，内奸之事可有眉目？”

君临渊起身，声音沉稳：“回父皇，儿臣已命皇城司封锁各处关卡要道，严查出关文书与货物。初步排查，近一月内，有三支持有威远侯府通关文牒的大型商队曾频繁出入北境，目的地皆为与北苍接壤的‘黑石镇’。商队护卫精悍，押运货物以‘药材’、‘皮毛’为名，但货箱沉重异常，疑点颇多。儿臣已派人星夜赶往黑石镇详查。”

“黑石镇？” 威远侯李承弼脸色微变，“那是边境贸易重镇，持有我府文牒的商队往来实属正常！九殿下此言，莫非怀疑本侯？”

“侯爷多虑了。” 君临渊神色不变，“例行排查而已。非常时期，宁可查错，不可放过。若侯爷问心无愧，自当配合。”

李承弼被噎了一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皇帝眉头紧锁，显然对进展并不满意。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凤清歌身上：“昭华，你祖父也曾镇守北疆。如今北境烽火，你可有见解？但说无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凤清歌身上。有审视，有好奇，也有如威远侯般的不屑。

凤清歌起身，从容一礼，声音清越：“陛下垂询，清歌惶恐。军国大事，本不敢妄言。然既涉守城御敌，清歌斗胆，献一‘守’、‘破’二策，或可暂解燃眉之急。”

“哦？守破二策？说来听听。” 皇帝来了兴趣。

“守策，” 凤清歌不疾不徐，“针对落雁峡。赵将军所报，城门受创最重。清歌曾闻，前朝匠作有秘法，以生石灰混合桐油、糯米汁，再掺入细碎铁砂，制成粘稠泥膏。此物遇水则急剧膨胀发热，粘性奇大，且坚硬如石。可命守军速速收集材料，以此膏趁夜修补城门裂缝，涂抹于城门内侧及门轴处。此膏速干，一夜可固，足以抵挡撞城车数次猛击，为援军争取时间。此法成本低廉，材料易得。” 这是她结合现代知识和原主记忆里杂学书籍想出的应急之法。

殿内几位大臣眼睛一亮！生石灰、桐油、糯米汁？都是寻常之物！若真有效，确是救急良方！

“破策，” 凤清歌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针对北苍狼师之凶悍。狼师重甲骑兵冲锋，势不可挡，寻常箭矢难伤。清歌以为，可大量制造‘火罐’与‘蒺藜火球’。”

“火罐？” 周正疑惑。

“取陶罐，内装猛火油、硫磺、硝石粉末，混以铁钉、碎瓷，罐口以浸油麻布密封。使用时点燃麻布，以投石机或臂力强者奋力掷入敌阵。陶罐碎裂，火油四溅，遇火即燃，硫磺硝石助燃生烟，铁钉碎瓷伤人伤马。此物对付密集冲锋之骑兵，效果最佳。”

“蒺藜火球？” 皇帝追问。

“以韧性藤条或铁丝编成空心球网，内塞浸透猛火油与硫磺的棉絮、干草，外层遍布铁蒺藜。点燃后同样掷出，火球滚动，铁蒺藜散布，既可烧伤敌军战马，又可阻碍其冲锋路径，制造混乱。”

凤清歌的描述清晰而具体，仿佛亲眼所见。殿内一片寂静，都被这闻所未闻、却又极具杀伤力的火攻之法所震撼！尤其是威远侯李承弼，作为沙场老将，瞬间就明白了这两种武器的巨大价值！若真能大量制造，在守城和野战中对骑兵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妙！妙啊！” 兵部尚书周正激动得胡子直抖，“郡主此法，化寻常为神奇！成本低廉，制作简便，威力巨大！实乃守城破骑之利器！”

连一向抠门的钱谦也忍不住点头：“若真如此，耗费远低于增兵！”

皇帝眼中精光大盛，看向凤清歌的目光充满了惊喜和探究：“昭华，此法……你从何得知？”

凤清歌垂眸：“回陛下，清歌少时体弱，多读杂书。此二法记载于一本前朝佚名的《火攻辑要》残卷之中。清歌闲时曾依样试制小型之物，确有奇效。只是书中记载比例或有偏差，需火器局匠作反复试验，方能确定最佳配方与威力。” 她将来源推给虚无的残卷，合情合理。

“好！好一个《火攻辑要》！” 皇帝龙颜大悦，“传旨！命工部火器局即刻调集人手，按昭华郡主所述之法，全力赶制‘火罐’与‘蒺藜火球’！优先供应落雁峡及北境各关隘！所需材料，户部全力配合，不得延误！”

“臣遵旨！” 周正和钱谦连忙领命。

“昭华献策有功！赏玉如意一对，南海明珠一斛！” 皇帝心情大好。

“谢陛下隆恩！” 凤清歌谢恩，神色依旧平静。

君临渊看着凤清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果然总能带来惊喜。火攻之法，不仅能解落雁峡之危，更能大大增强北境边防力量！他适时开口：“父皇，火器研制需时。当务之急，黑石镇商队之事亦不可耽搁。儿臣请旨，亲自前往黑石镇督办此案！若真有人敢在此时通敌卖国，儿臣定将其揪出，明正典刑！” 他必须亲自去，才能确保拦截惊神弩万无一失！黑石谷就在黑石镇附近！

皇帝沉吟片刻，想到君临渊刚才表现出的干练，又看看献策有功的凤清歌，最终点头：“准！老九，朕命你为钦差，持朕金牌，全权督办黑石镇商队一案！遇事可先斩后奏！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儿臣领旨！” 君临渊躬身，眼中寒芒一闪。

就在紫宸殿议定火攻之策、君临渊请命钦差之时，距离京城数百里外的黑石谷，已笼罩在子夜的死寂与肃杀之中。

黑石谷，因其遍布黝黑嶙峋的怪石而得名，地形崎岖复杂，是通往北境的一条隐秘小路。

一队约百人、身着大雍边军服饰、却无明确番号标识的人马，正潜伏在谷口两侧的乱石林中。为首者是一个面色冷硬、眼神闪烁的校尉，正是名单上的“丙三”！他焦躁地不停看着手中简陋的沙漏，子时已到！

“头儿，怎么还没来？” 一个手下低声问。

“闭嘴！等着！” 丙三低喝，手心却全是冷汗。这趟差事要是办砸了，二殿下那边……

突然，谷内深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三长两短。

丙三精神一振，连忙以同样的节奏回应。片刻后，一队约二十人、打扮成行商模样的队伍，押着十几辆用厚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大车，悄无声息地从谷内阴影中走出。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精悍汉子。

“货呢？” 刀疤脸声音嘶哑。

“信物！” 丙三上前一步，亮出手中的玄铁令牌。

刀疤脸仔细查验无误，点点头，示意手下掀开一辆车的厚布一角。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车内并非药材皮毛，而是一个个用油布包裹、形状怪异、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沉重部件！正是惊神弩的核心构件！

“验货！” 丙三对身后一个懂行的老工匠示意。

老工匠上前，刚想仔细查看……

“咻——！”

一支漆黑的弩箭，如同毒蛇般撕裂夜空，精准无比地洞穿了老工匠的咽喉！鲜血在月光下喷溅出妖异的弧线！

“敌袭！！！” 丙三骇然变色，厉声嘶吼！

刹那间，杀声四起！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的山崖和乱石后扑出！他们动作迅猛，配合默契，手中刀光闪烁，直扑谷中的商队和丙三的人马！

“是埋伏！杀出去！” 刀疤脸又惊又怒，拔刀狂吼！他带来的也是北苍精锐，悍勇异常，立刻结阵抵抗。

谷中瞬间陷入混战！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怒吼声打破了夜的死寂！

然而，埋伏者显然有备而来，人数虽不及对方总和，却占据了有利地形，且个个身手高强。尤其是为首的几个黑衣人，招式狠辣，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所过之处，北苍护卫纷纷倒下！

丙三吓得魂飞魄散，他带来的边军本就不是精锐，此刻更是乱作一团，只想逃命。

“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走！”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混战中响起，正是玄影！

刀疤脸眼见护卫死伤惨重，货物危殆，眼中闪过疯狂之色。他猛地扑向一辆装着惊神弩部件的马车，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

“想毁货？做梦！” 一声厉喝，一道剑光如同惊鸿闪过！

刀疤脸握着火折子的手腕齐根而断！鲜血狂喷！他惨叫着倒下。

玄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马车旁，剑尖滴血。

战斗很快结束。北苍精锐护卫和丙三带来的边军，除少数重伤被擒外，几乎全灭。十几辆大车被完好无损地控制住。

“清点货物！打扫战场！尸体就地掩埋！活口带走！” 玄影冷声下令，目光扫过那些被油布包裹的部件，心中凛然。惊神弩……终于截住了！但消息是如何泄露的？丙三背后的人……

他走到被挑断手筋脚筋、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丙三面前，蹲下身，声音如同寒冰：“说，谁指使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