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的大唐恋歌 第453章 要不要尝尝

夜色像被墨汁染透的棉絮，沉沉地压在村庄上空。屋内的油灯芯子燃得正稳，昏黄的光晕在土墙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将阿石熟睡的脸庞照得格外安宁。他蜷在铺着粗布被褥的硬板床上，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在梦里又闻到了兔肉汤的鲜香。

竹篓就放在床头的矮凳上，傍晚整理好的蒲公英和石菖蒲安静地躺在里面，淡淡的清苦气息顺着篓缝钻出来，与空气中残留的兔肉汤香气缠绕在一起。这两种味道交织成一张温柔的网，轻轻笼罩着阿石，让他睡得格外踏实。睡前苏瑶姐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关于采药安全的叮嘱，那些对未来的期许，像一颗颗饱满的种子，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背着药篮，跟着苏瑶姐穿梭在山林间，熟练地辨认着各种草药，为村里人看病抓药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吱呀” 一声，院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像小松鼠在落叶上跳跃。阿石的睫毛颤了颤，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油灯的光有些刺眼，他揉了揉眼睛，刚想坐起身，就听到院坝里传来稚嫩的呼喊：“阿石哥！阿石哥！”

是隔壁的小宝。阿石心里纳闷，这么晚了，小宝怎么还跑出来？他披上衣裳，趿着草鞋快步走到门口，拉开木门。月光下，只见小宝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小脸跑得通红，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小宝，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跑出来干啥？” 阿石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掌心触到一片温热的汗湿。

小宝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他把攥着的手递到阿石面前，小心翼翼地张开：“阿石哥，你看！陈婆婆说这是苏大夫给的，煮水喝能解暑，可凉快了！你要不要尝尝？”

阿石低头一看，小宝的手心里躺着一根鲜嫩的鱼腥草，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露水，断口处渗出透明的汁液，一股熟悉的鱼腥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初闻有些冲鼻，但细细品来，却带着山野的清新。他忽然想起白天在药庐，苏瑶姐教他们辨认鱼腥草的情景 —— 苏瑶姐掐断一根鱼腥草，让他们挨个闻味道，阿竹闻了一口就皱着眉躲开，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傻小子，鱼腥草要煮水喝才管用，生吃可不行。” 阿石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刮了刮小宝的鼻尖。他接过那根鱼腥草，放在鼻尖闻了闻，鱼腥味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苏大夫和苏瑶姐总是这样，心里装着村里的每个人，连夏天解暑的草药都惦记着，特意给陈婆婆送了鱼腥草，还不忘叮嘱小宝分享给大家。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挠了挠后脑勺：“陈婆婆已经煮好水啦，我喝了一碗，可甜了！陈婆婆说让我给你送一根过来，让你也煮点喝，怕你明天上山采药中暑。” 他说着，又蹦了蹦，“阿石哥，你明天还要去采药吗？我也想去！我可以帮你提竹篓！”

阿石看着小宝期待的眼神，心里软乎乎的。这孩子才六岁，却总是精力旺盛，每次看到他采草药回来，都要围着竹篓转半天，问东问西。“明天我和苏瑶姐去溪谷采益母草和夏枯草，路有点远，你还小，等长大了阿石哥再带你去，好不好？” 他耐心地解释着，把鱼腥草放进床头的竹篓里，“你快回去吧，陈婆婆该担心了，记得喝完剩下的鱼腥草水再睡觉。”

“好吧。” 小宝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脑袋，但很快又抬起头，用力点点头，“那我长大了一定要跟阿石哥一起采药！我也要像苏大夫和苏瑶姐一样，帮村里人治病！” 说完，他挥了挥手，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羊角辫在月光下一甩一甩的，像两只欢快的小鸟。

阿石站在门口，看着小宝的身影消失在隔壁的院门外，才转身回屋。他走到竹篓边，拿起那根鱼腥草，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着。叶片呈心形，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茎秆上有明显的节，正是苏瑶姐教他们辨认的鱼腥草特征。他想起苏瑶姐说过，鱼腥草不仅能解暑，还能清热解毒，治疗咽喉肿痛，是夏天里最实用的草药之一。

这时，里屋传来阿石娘轻微的咳嗽声。阿石赶紧放下鱼腥草，轻手轻脚地走到里屋门口。阿石娘正躺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最近天气炎热，阿石娘的风湿又犯了，膝盖总是隐隐作痛，晚上也睡不好觉。阿石心里一阵愧疚，要是自己能早点学会医术，就能帮娘减轻痛苦了。

他想起苏瑶姐白天说的溪谷，那里湿润阴凉，说不定会长着治疗风湿的草药。明天一定要仔细找找，要是能采到，娘的病就能好得快些。阿石暗暗下定决心，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阿石没有再躺下，而是坐在床头，借着油灯的光翻看阿竹画的草药图鉴。图鉴的纸页是用桑皮纸做的，有些粗糙，但阿竹画得格外认真。每一种草药都栩栩如生，旁边还用歪歪扭扭的小字标注着名称、特征和药效。翻到鱼腥草那一页，阿竹还特意画了一个小人，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旁边写着 “味道像鱼，但是很有用哦”，逗得阿石忍不住笑出声。

他想起今天在药庐的情景。阳光透过药庐的窗户，洒在铺着草药的竹匾上，暖洋洋的。苏瑶姐坐在桌边，耐心地给他们讲解每种草药的用法，阿竹坐在一旁认真地画画，其他孩子围在旁边，时不时提出各种问题。苏大夫则在里屋给人看病，偶尔出来指点他们几句。那样的画面，温馨得像一幅画，深深印在了阿石的心里。

“阿石？还没睡呢？” 阿石爹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爹，我醒了，刚才小宝送了根鱼腥草过来，苏大夫给的，说能解暑。” 阿石应道。

阿石爹披着衣服走了进来，坐在阿石对面的凳子上，拿起竹篓里的鱼腥草看了看：“苏大夫真是个热心人，咱们村里能有她娘俩，是福气。” 他顿了顿，又说，“明天去溪谷采药，可得跟紧瑶姐，别乱跑。溪谷那边有不少滑溜的石头，小心摔着。”

“我知道了爹，苏瑶姐已经叮嘱过我了。” 阿石点点头，“我明天打算找找有没有治风湿的草药，娘的膝盖又疼了。”

阿石爹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好孩子，心里还惦记着你娘。不过也别太着急，学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来。要是实在找不到，我再去镇上给你娘抓药。”

“嗯。” 阿石应着，把草药图鉴放回桌上。他看着阿石爹鬓角的白发，心里忽然有些发酸。爹年轻时也是村里有名的猎户，上山打猎从不含糊，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不如从前了，每次上山回来都要歇好几天。娘的风湿更是老毛病，一到阴雨天就疼得直咧嘴。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快点学会医术，照顾好爹娘，照顾好村里的每个人。

父子俩又聊了几句，阿石爹便回屋睡觉了。阿石吹灭油灯，重新躺回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竹篓里的草药香气越来越浓，与空气中的凉意交织在一起，让人心里格外平静。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明天和苏瑶姐去溪谷采药的情景。溪谷里的溪水清澈见底，岸边长满了各种草药，益母草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夏枯草的花序像一个个小棒槌。苏瑶姐在前面带路，耐心地教他辨认草药，他跟在后面，认真地记着每种草药的特征。采完草药，他们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休息，苏瑶姐给他讲各种草药的故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暖洋洋的。

小宝蹦跳的身影消失在隔壁院的竹篱笆后，院门外的老槐树叶子被晚风拂得轻响，像谁在低声絮语。阿石站在原地，指尖还留着摸过小宝软发的温热触感，心里那点因放弃悬崖细辛而生的失落，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冲得一干二净。他望着天边悬着的半轮明月，月光洒在院坝的青石板上，映出细碎的银辉，心里忽然就有了清晰的主意。

先去山腰采野菊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阿石的脚步就轻快了几分。他记得苏大夫说过，野菊花要趁晨露未干时采，花瓣饱满，药效最好。山腰的那片荒坡他熟得很，去年秋天还跟着阿竹去摘过野菊花，黄灿灿的一片，像铺了层碎金子。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不起眼的小花能治风热感冒，只觉得好看，摘了一大把插在娘的梳头匣里，惹得娘笑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