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折明月 第667章 血狱之门的低语

凌辰的指尖刚触到那道横贯天地的血色裂缝，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窜进经脉，比北境万年不化的玄冰更冷，却又带着一种灼烧般的诡异灼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蚁在啃噬骨髓。

他猛地缩回手，掌心已多了一道淡红色的印记，印记里隐约有符文流转，正是方才裂缝中泄出的那缕气息所化。

“这不是寻常的空间裂缝。”玄老的声音在识海中凝重响起，往日里总带着几分慵懒的语调此刻绷得笔直，“老夫活了九千年，见过星域崩碎时的虚空乱流，也闯过上古遗族布下的幻阵裂隙，却从未见过这般……带着‘活气’的裂缝。”

凌辰抬眼望向裂缝深处。

方才还只是隐约可见的血色雾霭，此刻竟在缓缓翻涌，雾霭中隐约浮现出鳞甲状的纹路，随着雾霭流动轻轻起伏，像极了某种巨兽的皮肤。更诡异的是，裂缝边缘那层扭曲的空间壁垒，竟在被雾霭慢慢“侵蚀”——原本该是透明的空间褶皱，此刻已染上了淡淡的绯红，仿佛被血水浸透的棉絮。

“活气？”凌辰握紧掌心的印记，感受着那道气息在经脉里若有若无地游走，“玄老的意思是，这裂缝是活的？”

“未必是活物，却一定在‘生长’。”玄老沉声道，“你仔细听。”

凌辰屏住呼吸，将灵识悄悄探出。

起初只有呼啸的罡风，那是空间裂缝天然形成的气流，尖锐得能割碎寻常修士的护体灵气。但当灵识穿透罡风，触碰到那片血色雾霭时，他忽然听见了声音。

不是风声，也不是灵气流动的声响，而是一种极轻极轻的“低语”。

那声音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男女老少的嗓音混杂在一起，模糊得听不清字句，却带着一种能勾人心魄的魔力。凌辰只听了片刻，便觉脑海中一阵发沉，眼前竟闪过些零碎的画面——无边无际的尸山，流淌着岩浆的河流，还有无数被铁链穿透琵琶骨的声影，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凝神！”玄老低喝一声，一道清凉的灵识顺着识海注入凌辰眉心。

凌辰猛地回神，额角已渗出冷汗。他晃了晃头，那些恐怖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但心口的闷痛却没散去，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聆听”，已让他沾染了某种不祥。

“是‘血狱’的气息。”玄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上古时期有传闻，天地未分时，曾有一处关押‘先天之恶’的牢狱，名为血狱。传说血狱不在三界之内，不属五行之中，只有当人间戾气积攒到极致时，才会出现连接血狱与凡界的‘门’……难道这裂缝，就是血狱之门的雏形？”

凌辰皱眉：“先天之恶？”

“就是天地诞生时自带的恶念所化的邪物，无实体，却能蛊惑人心，吞噬灵气。”玄老解释道，“上古时期，有位大帝为了封死血狱，耗尽毕生修为铸造了九道‘镇狱碑’，将血狱彻底从三界版图中抹去。按说不该再出现……”

话音未落，血色裂缝中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原本只有丈许宽的裂缝，竟在瞬间拓宽到数丈，裂缝深处的血色雾霭翻涌得更急了，隐约有锁链拖地的“哐当”声传出。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雾霭中竟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惨白如纸，指节突出，指甲是乌黑色的，长达半尺，指尖还滴着粘稠的黑血。手背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疤痕交缠处，同样有符文闪烁，与凌辰掌心的印记如出一辙。

“桀……”

一声非人的低笑从裂缝中传出，那只手猛地朝凌辰抓来！

凌辰早有防备，脚下“踏星步”展开，身形瞬间向后掠出十丈，险险避开那只鬼手。但鬼手落空后并未收回，而是在半空中猛地一握——

“嗤啦！”

凌辰方才站立的位置，地面瞬间崩裂，无数碎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成齑粉，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凌小子，不能让它出来！”玄老急声道，“这东西是血狱里最低等的‘狱卒’，若是让它撕开裂缝，后面还会有更恐怖的邪物涌出来！这方小世界的灵气根本经不起它们吞噬！”

凌辰眼神一沉。

他能感觉到，自那狱卒的手伸出后，周围的天地灵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裂缝涌去，连他体内的灵气都有些躁动，仿佛要挣脱经脉的束缚，朝着那“吸力”的源头扑去。

“怎么拦？”凌辰问道，同时右手一翻，青冥剑出现在手中。剑身嗡鸣，青色的剑气顺着剑刃流淌，显然也感受到了邪物的气息，竟带着几分战意。

“用你掌心的印记！”玄老喊道，“那是血狱气息所化，却被你的灵识沾染，算是半个‘钥匙’！你试着用灵识催动印记，或许能暂时稳住裂缝的扩张！”

凌辰没有犹豫，立刻将灵识沉入掌心。

起初，那道淡红色的印记像是生了根，任由他怎么催动都纹丝不动。但当他将一丝“混沌灵气”注入印记时，印记忽然亮了起来！

“嗡——”

淡红色的光芒从掌心扩散开，形成一道半丈宽的光罩，将凌辰护在其中。更奇特的是，当光芒触碰到那只鬼手时，鬼手竟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指尖的黑血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有用！”凌辰心中一喜。

但下一秒，血色裂缝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吼——”

裂缝再次拓宽，这次直接涨到了十余丈宽！雾霭中又伸出了数只鬼手，每一只都比刚才那只粗壮几分，指甲上还带着暗金色的纹路，显然等级更高。更可怕的是，雾霭深处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头颅，头颅上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孔洞，孔洞中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头颅边缘滴落，在空中化作一道道细小的血箭，朝着凌辰射来！

“该死，这是引动了血狱的‘戾气’！”玄老骂了一句，“凌小子，你撑不了多久！这印记只能暂时震慑低等狱卒，对付这种已经凝聚出形体的邪物没用！”

凌辰一边挥剑劈开射来的血箭，一边后退。青冥剑的剑气斩在血箭上，竟没能将其彻底湮灭，只是让血箭的速度慢了几分，随后依旧朝着他袭来。

“那怎么办？”凌辰问道，额角的冷汗又多了几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混沌灵气正在快速消耗，刚才催动印记本就耗了不少，现在又要应对血箭和那些鬼手，灵气储备最多只能撑半个时辰。

“找阵眼！”玄老沉声道，“这裂缝能在这时候出现，肯定不是凭空来的！要么是有人在暗中催动，要么是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在‘滋养’它！你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灵气波动！”

凌辰立刻将灵识散开。

这处山谷本是他偶然发现的，之前用来修炼时并未察觉异常。但此刻灵识扫过，他忽然发现，山谷中央那棵看似普通的老槐树，竟在散发着微弱的黑气！

那黑气极淡，若不是此刻裂缝中的血雾将周围的灵气搅动，根本察觉不到。黑气顺着老槐树的根须渗入地下，最终汇入裂缝下方的土地里——原来这裂缝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被这老槐树“滋养”出来的！

“那棵树！”凌辰指向老槐树。

玄老的灵识瞬间扫了过去，随即骂道：“好个阴毒的手段！这不是普通的槐树，是用‘万人坟’的骨灰埋在树根下，再用活人精血浇灌了百年才养成的‘养煞树’！裂缝下面肯定埋着什么东西，养煞树的煞气就是顺着那东西引出血狱之门的！”

凌辰眼神一凛：“毁了它！”

话音未落，他猛地提气，青冥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的弧光，“斩月式”的剑气朝着老槐树劈去！

但就在剑气即将触碰到老槐树时，裂缝中忽然探出一条粗壮的锁链！

锁链通体漆黑，上面布满了倒刺，倒刺上还挂着碎肉和毛发，显然是从血狱里拖出来的。锁链“哐当”一声缠住剑气，竟直接将剑气绞碎，随后朝着凌辰的脖颈缠来！

“小心！”玄老喊道。

凌辰侧身避开，锁链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肩膀生疼。他借着侧身的力道在空中翻了个身，脚尖在一块巨石上一点，身形再次朝着老槐树冲去——他必须尽快毁掉养煞树，否则等裂缝彻底打开，一切都晚了！

“桀桀桀……”

裂缝中那无脸头颅发出一阵怪笑，雾霭翻涌得更急了，这次竟直接涌出了数道黑影！

黑影落地后化作人形，身高丈许，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片，双手是锋利的爪子，正是刚才那鬼手的主人——血狱狱卒。它们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死死盯着凌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朝着他扑了过来。

凌辰一剑劈开最前面那只狱卒的爪子，剑身与爪子碰撞，竟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响。他借着反作用力后退两步，目光扫过四周——三只狱卒挡住了他的去路，裂缝还在拓宽，那无脸头颅的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来，正用孔洞对着他，似乎在积蓄力量准备发动攻击。

而那棵养煞树，依旧在默默散发着黑气，裂缝下方的土地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隐约有气泡冒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

“不能再拖了。”凌辰咬了咬牙。

他忽然收起青冥剑，双手快速结印。体内的混沌灵气疯狂运转，丹田处的气旋嗡嗡作响，识海中的玄老见状，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小子，你疯了！你现在的修为还撑不住‘混沌真身’！”玄老急道。

“撑不住也得撑。”凌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话音落下，他周身忽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光芒中，他的身形缓缓拔高，皮肤表面浮现出金色的鳞片，背后展开一对由混沌灵气凝聚而成的翅膀，正是混沌真身的雏形！

虽然以他现在的境界，还无法将混沌真身完全展开，但仅仅是雏形，散发出的气息便足以让周围的空气凝固。那些扑过来的狱卒感受到气息，动作明显一顿，眼中的黑洞里闪过一丝恐惧。

“就是现在！”

凌辰低吼一声，背后的翅膀猛地一扇，身形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冲破三只狱卒的包围，朝着养煞树冲去。他右手握拳，金色的混沌灵气在拳头上凝聚，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这是他将混沌灵气压缩到极致的一击，威力堪比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轰！”

拳头狠狠砸在养煞树的树干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咔嚓”声。养煞树的树干从中间裂开，黑色的汁液喷涌而出，汁液落地后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黑烟。那些散发黑气的根须瞬间枯萎，像被火烧过的稻草般蜷缩起来。

随着养煞树被毁，血色裂缝中的雾霭翻涌骤然变慢，那些狱卒的动作也变得迟滞，身上的鳞片甚至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惨白的皮肤。

“有效！”凌辰心中一喜。

但就在这时，裂缝下方的土地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轰隆——”

地面崩裂，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地下探了出来！这爪子比之前所有狱卒的加起来还要大，通体漆黑，指甲上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一爪拍下，竟直接将一只来不及躲闪的狱卒拍成了肉泥！

“不好！是血狱的‘狱将’！”玄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东西是血狱里看管狱卒的将领，实力堪比人类的元婴期修士！肯定是养煞树被毁，它感应到了，提前破封出来了！”

凌辰抬头望去，只见那只巨爪的主人正从地下缓缓爬出。

那是一个身高十丈的怪物，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却是无数条粗壮的触手，触手末端还长着吸盘，吸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它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占据了整张脸的大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死死盯着凌辰，眼中充满了暴戾和杀意。

“人类……毁了……祭品……”

狱将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板在摩擦，难听至极。它张开嘴，喷出一口黑色的雾气，雾气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小的毒虫，朝着凌辰飞扑而去。

凌辰背后的翅膀一扇，身形迅速后退，同时双手结印，金色的灵气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毒虫撞在屏障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但狱将显然没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它猛地抬起巨爪，朝着凌辰拍来，爪风呼啸，竟直接将周围的空气都压缩成了实质的气墙，朝着凌辰挤压而来。

凌辰能感觉到，这一爪的威力比之前所有攻击加起来都强。若是被拍中，就算是混沌真身的雏形也扛不住，不死也得重伤。

“凌小子，用‘引星术’！”玄老急声道，“这狱将刚破封，气息还不稳，你用引星术引动天上的星辰之力，或许能重创它！”

凌辰眼睛一亮。

引星术是他从一本上古残卷中学会的术法，能引动星辰之力加持自身或攻击敌人，但对修为要求极高，之前他一直没敢轻易使用。但现在，显然是最好的时机。

他不再犹豫，双手快速结出引星术的印诀。

“以我为引，以灵为媒，星辰之力，听我号令——引！”

随着口诀落下，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乌云中隐约有星光闪烁。下一秒，无数道银色的星光穿透乌云，朝着凌辰汇聚而来！

星光落在凌辰身上，他的气息瞬间暴涨，混沌真身的雏形竟在星光的滋养下，鳞片变得更加耀眼，背后的翅膀也大了一圈。他握紧拳头，金色的灵气与银色的星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柱，朝着狱将的巨爪迎了上去！

“轰——！”

光柱与巨爪碰撞的瞬间，整个山谷都在颤抖。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朝着四周扩散，地面被掀飞数尺，那些还在迟滞的狱卒被冲击波扫中，瞬间化为齑粉。血色裂缝中的雾霭被冲击波冲得向后退去，裂缝的扩张竟暂时停了下来。

凌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拳头上传来，手臂一阵发麻，忍不住后退了数十步才稳住身形。他低头看向拳头，金色的鳞片上竟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痕——刚才那一击，他竟没占到便宜！

而狱将那边，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它的巨爪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滴落在地上，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坑。它脸上的独眼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嘶吼一声，无数条触手猛地朝着凌辰抽来！

触手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一条条黑色的鞭子，封死了凌辰所有的退路。

凌辰深吸一口气，背后的翅膀再次扇动。这一次，他没有后退，而是迎着触手冲了上去！

青冥剑再次出现在手中，剑身缠绕着金色的灵气和银色的星光，每一剑劈出，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触手被剑光斩中，瞬间断裂，黑色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但狱将的触手仿佛无穷无尽，斩断一根，立刻又有两根冒出来，依旧疯狂地朝着凌辰抽来。

凌辰一边劈砍触手，一边朝着狱将靠近。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狱将的生命力极强，除非能伤到它的要害，否则根本杀不死它。而它的要害，显然就是那颗独眼。

“机会！”

就在凌辰劈断第三条触手时，狱将因为触手断裂的剧痛，身形微微一滞。独眼下意识地眯了眯——就是这个瞬间！

凌辰猛地将混沌灵气和星辰之力全部灌注到青冥剑中。

“斩——！”

一声长啸，青冥剑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青金色光柱，朝着狱将的独眼刺去！

狱将显然没想到凌辰会这么果断，独眼猛地睁大，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它只能将所有的触手都挡在身前，试图挡住这一剑。

“嗤啦——”

青金色的光柱瞬间穿透了触手的防御，如同切豆腐一般切开了无数条触手，最终狠狠刺进了狱将的独眼之中！

“嗷——！”

狱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