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折明月 第659章 血阵

凌辰的指尖刚触到那道血色光幕，刺骨的寒意便顺着经脉往上窜，比玄冰狱的万年寒冰更甚。他猛地缩手，指腹上已凝起一层淡红冰晶，冰晶里隐约能看到细小的血色纹路在蠕动，像是有无数条微型血虫在爬。

“这是‘血骨缚灵阵’的阵壁，”老玄的声音在识海里发沉，“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血阵都邪门，它不是靠灵石驱动，是靠活物的精血和魂魄养着的。你看光幕上那些暗纹，每一道都是一个被炼化的修士残魂。”

凌辰抬眼细看，果然见血色光幕上布满了细密如蛛网的暗纹，之前被红光晃得没看清，此刻凝神看去，那些暗纹竟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有的圆睁着眼，有的嘴张得老大，像是还在无声嘶吼。他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是赵磊的胳膊。这少年被阵壁的反震力弹飞后撞在岩壁上，本就受了伤，刚才又强撑着站起来想帮忙，此刻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着，袖子被血浸透，顺着指尖往下滴。但他没喊疼，只是咬着牙从储物袋里摸出伤药往胳膊上拍，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把断了半截的铁剑：“凌辰哥，你别管我，先破阵！那老东西快出来了！”

凌辰回头时，正看见赵磊往伤口上拍药的手在抖，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这少年是三个月前在黑风岭认识的，当时他被一群狼妖追得快没命，是凌辰顺手救了他，之后便一直跟着，说是要报恩。凌辰本不想带累赘，可这少年看着瘦弱，骨头却硬，几次遇险都没喊过退，此刻见他这样，心尖莫名一揪。

“闭嘴。”凌辰扔过去一瓶“凝血丹”，声音冷得像冰，“把药吃了，靠后站。”

赵磊接住药瓶，愣了愣，还是听话地拧开瓶盖倒出几粒丹药吞下去，乖乖退到岩壁边坐下，只是眼睛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凌辰的背影，手里的断剑握得更紧了。

凌辰重新转向血色光幕，掌心凝起一缕青芒。这是他突破到化神境后才凝出的木系灵力，带着生生不息的气劲，按说最克这种阴邪阵法。可青芒刚靠近光幕，那些血色人脸突然“活”了过来，猛地朝青芒扑来，张嘴就咬。

“嗤——”青芒被啃掉一块，化作点点绿光消散。凌辰眉头拧起，这还是他的木系灵力第一次被如此轻易地破掉。他正想再催灵力，脚下突然一沉，低头一看，只见脚边的地面裂开了一道缝，缝里冒出暗红色的雾气，雾气里钻出数根血红色的藤条，像毒蛇似的缠向他的脚踝。

“小心！是阵眼延伸出的血藤！”老玄急喊，“别被它缠上，这东西能吸灵力！”

凌辰足尖一点，身形往后飘退，同时掌心拍出一道火诀。幽蓝色的火焰“呼”地窜起，照得岩壁上的人影忽明忽暗。血藤被火焰一燎，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黑烟，却没断，反而缠得更急，甚至有几根绕过火焰，往赵磊那边钻去。

“不好！”凌辰眼疾手快，甩出两道风刃将缠向赵磊的血藤斩断。可断口处立刻涌出更多的血雾，雾里又钻出十几根新的血藤，眨眼间就织成了一张血网，把他和赵磊困在了中间。

“凌辰哥！”赵磊急得用断剑去砍血藤，可铁剑刚碰到血藤，就被上面的血纹缠住，剑身“嗡”地一声，竟开始生锈，转眼间就变得斑驳不堪。

凌辰心里沉得厉害。这阵法比他预想的更棘手，不仅能攻击，还能根据对手的灵力属性调整防御，刚才用火诀时，血藤明显更坚韧了，显然是不怕火。他捏了捏眉心，正想试试用雷系灵力破阵，阵壁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狂笑。

“凌辰小儿，别白费力气了！”是血袍老者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还带着一种奇怪的“咕噜”声，像是喉咙里卡了血，“这血阵是用三千修士的精血炼了三年才成的，别说你一个化神初期，就是化神后期来了，也得给老夫当养料！”

话音落，血色光幕突然亮了数倍，那些血色人脸的嘶吼声变得清晰可闻，岩壁上的血藤猛地收紧，勒得凌辰的胳膊生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顺着血藤往外流，流到光幕上，让那些人脸的表情更狰狞了。

“不能再耗了，”老玄的声音发紧，“这阵在吸你的灵力壮大自己，再等下去，你我都得被它炼化。用‘龙元丹’！”

凌辰咬了咬牙。龙元丹是他突破化神时剩下的，里面蕴着一丝真龙之气，本想留着应付更凶险的情况，可现在显然没别的办法了。他摸出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金色丹药，丹药刚一接触空气，就发出一声轻微的龙吟，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芒。

“吞下去，别留力！”老玄喊道，“用真龙之气冲阵眼，这阵再邪，也架不住真龙威压！”

凌辰仰头将龙元丹吞入腹中。丹药入喉即化，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丹田涌开，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窜。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翻涌，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龙吟声，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金色的巨龙，正摆着尾巴往天上冲。

“喝！”他猛地攥拳，周身爆起金色的光焰，那些缠在身上的血藤被光焰一烧，“噼里啪啦”地断成了数截，断口处冒出白烟，再也没长出新的藤条。

血袍老者在阵壁后惊得“咦”了一声：“真龙之气？你小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凌辰没理他，脚下一点，身形如箭般冲向血色光幕。这次他没再用指尖去碰，而是将全身灵力聚在右拳，金色的龙影在拳头上盘旋，龙鳞清晰可见，连龙须都根根分明。

“破！”

拳头砸在血色光幕上的瞬间，整个山洞都在晃。岩壁上的碎石“哗啦啦”往下掉，赵磊赶紧用胳膊护住头，却忍不住从指缝里看过去——只见凌辰的拳头陷在光幕里，金色的龙影正一点点啃噬着血色光幕，那些血色人脸发出凄厉的惨叫，一个个炸开，化作点点血光消散。

“不可能！”血袍老者的声音带着惊恐，“我的血阵！我的三千精血！”

他像是急了，阵壁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咒语声，血色光幕上猛地爆起一道血柱，直冲向凌辰的面门。血柱里裹着无数把细小的血刀，刀身上都刻着符文，一看就淬了剧毒。

凌辰不闪不避，左掌一翻，金色的龙影分出一部分，化作一面盾牌挡在身前。血刀撞在盾牌上，“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而他右拳上的力道没减，反而更猛了——拳头下的血色光幕开始出现裂痕，裂痕里透出里面的景象。

阵壁后面不是什么宽敞的山洞，而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摆着一个血红色的鼎，鼎下面燃着绿色的火焰，血袍老者正站在鼎边，双手结印，嘴角不断有血沫涌出。他脚下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阵图，阵图上躺着十几个人，有老有少，都闭着眼，脸色惨白，身上的精血正顺着阵图上的纹路往鼎里流。

“你在炼化活人！”凌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认出其中一个少年，是半个月前在山下小镇见过的，当时那少年还笑着给了他一个野果，说山里的果子甜。

血袍老者被他看得一慌，结印的手顿了一下，血色光幕的裂痕又大了几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大口精血，精血落在血鼎上，鼎里突然传出“嗷嗷”的叫声，一只浑身是血的爪子从鼎里伸了出来，爪子上长着尖利的指甲，指甲缝里还挂着碎肉。

“凌辰小儿，你逼我的！”血袍老者嘶吼着，“这‘血魂鼎’里快炼化出‘血煞兽’了，既然你不让我成，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血煞兽？凌辰心里一凛。他在《万邪录》里见过记载，血煞兽是用万人精血炼化的邪物，一旦出世，方圆千里都会变成死地，连草木都得枯死。这老东西疯了！

“不能让血煞兽出来！”老玄急喊，“快用龙元丹的最后力量，轰碎血鼎！”

凌辰知道事态紧急，刚要催灵力，却见赵磊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把断剑，一瘸一拐地往阵壁冲：“凌辰哥，我帮你！”

“回来！”凌辰眼都红了。这少年修为才筑基初期，冲过去就是送死！

可已经晚了。赵磊跑到阵壁边，用没受伤的左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之前凌辰给他的“爆炎符”，还是上品的。他咬着牙将灵力灌进符里，符咒“腾”地燃起红光。

“老东西，你的对手是我！”赵磊喊得嗓子都哑了，猛地将爆炎符往血色光幕的裂痕上拍去。

血袍老者正全神贯注地催血煞兽，没防备这一手，等看到爆炎符时已经晚了。“轰隆”一声巨响，爆炎符在裂痕处炸开，红色的火光和金色的龙影撞在一起，血色光幕瞬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找死！”血袍老者怒喝，一道血鞭从石室里抽出来，直抽赵磊的胸口。

凌辰瞳孔骤缩，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挡在赵磊身前。血鞭抽在他背上，“啪”的一声，衣服瞬间被抽碎，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血珠“噗”地溅了赵磊一脸。

“凌辰哥！”赵磊吓得脸都白了，伸手想去扶他，却被凌辰一把推开。

“滚远点！”凌辰的声音带着疼，却依旧硬邦邦的。他转过身，盯着石室里的血袍老者，眼里的金色龙影越来越亮。刚才血鞭抽在背上时，他不仅没慌，反而借着这股冲击力，将体内龙元丹的最后力量全催了出来。

“真龙……降！”

他一声低喝，周身的金色光焰猛地炸开，一条完整的金龙虚影从他身上窜出，龙吟声响彻整个山洞，岩壁上的碎石都被震得粉碎。金龙盘旋着冲向石室，一口咬在血鼎上。

“咔嚓——”血鼎应声而裂，绿色的火焰瞬间熄灭，鼎里的血煞兽还没完全出来，就被金龙一口吞了下去，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血袍老者看着碎掉的血鼎，又看着被金龙吞掉的血煞兽，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哇”地喷出一大口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了两下就没了气。他脚下的阵图失去了灵力支撑，渐渐淡去，那些躺在阵图上的人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金龙吞了血煞兽，又在石室里盘旋了一圈，像是在确认没有余孽，才慢悠悠地飞回来，钻进凌辰的体内。随着金龙入体，凌辰背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之前被血藤吸走的灵力也回来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去看赵磊，却见那少年正蹲在地上，用袖子擦脸，擦着擦着就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却不敢哭出声。

“哭什么？”凌辰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脚。

赵磊抬起头，脸上又是泪又是血，看着挺狼狈，却梗着脖子说：“我没哭！就是……就是被烟呛着了。”

凌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刚想再说两句，识海里突然传来老玄的声音：“小子，别松懈！你看那血袍老者的尸体！”

凌辰心里一紧，转头看向石室。只见那本已没了气息的血袍老者尸体突然坐了起来，眼睛里没了黑瞳，只剩下一片血红。他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鼓胀，很快就撑破了衣服——那是无数条细小的血虫，正从他的皮肤里往外爬。

“是血阵的后手！”老玄沉声道，“这老东西把自己也炼成了血虫的容器，想跟咱们同归于尽！”

血虫一出来，就朝着最近的几个刚醒过来的人爬去。那些人刚恢复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血虫缠上了，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该死！”凌辰暗骂一声，刚要冲过去，赵磊却比他先动了。这少年捡起地上的断剑，虽然胳膊还在抖，却跑得飞快，挡在那些人前面，用断剑去劈血虫。

“凌辰哥，你先救他们！我挡住这些虫子！”

凌辰看着少年单薄却倔强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没再犹豫，掌心凝起青芒，木系灵力化作无数根藤蔓，将那些还没被血虫缠上的人卷到身后，又拍出数道风刃，将靠近赵磊的血虫劈成两半。

可血虫太多了，劈死一批又来一批，从血袍老者的尸体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很快就爬满了半个石室。赵磊的断剑早就劈断了，他就用拳头砸，用脚踩，手上胳膊上被血虫咬了好几个口子，伤口处立刻红肿起来，显然是中了毒。

“别硬撑！”凌辰喊道，甩出一瓶解毒丹过去，“先退回来！”

赵磊接住解毒丹，却没退，只是往嘴里塞了几粒，又继续踩血虫：“退不了！我一退，这些虫子就去咬后面的人了！”

凌辰看着他腿上迅速蔓延的红肿，知道不能再拖了。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灵力提到极致，掌心的青芒里渐渐掺杂了一丝金色——是真龙之气的余韵。他将灵力聚在指尖，猛地指向血袍老者的尸体：“木之术，缚！”

无数根带着金色纹路的藤蔓从地里钻出来，像一张大网似的将血袍老者的尸体裹住，越缠越紧。血虫被藤蔓缠住，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不动了，化作一滩滩暗红色的血水。

随着最后一只血虫被缠住，山洞里终于安静下来。赵磊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刚想笑一下，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赵磊！”凌辰赶紧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只是灵力耗尽加上中了点毒，没大碍。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粒疗伤丹，塞进赵磊嘴里，又给他包扎了伤口，才站起身看向那些被救下来的人。

那些人惊魂未定，看着凌辰的眼神里又敬又怕，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修士颤巍巍地走过来，对着凌辰拱手：“多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凌辰。”凌辰淡淡道，“这里不安全，你们尽快离开，下山后找个医馆处理一下身上的伤，血虫的毒虽然不深，但拖久了也麻烦。”

“是是是！”那修士连连点头，又指了指石室里的血鼎碎片，“前辈，那……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宝物？刚才我好像看到有金光闪了一下。”

凌辰这才想起血鼎。他走到血鼎碎片边，蹲下身翻看。血鼎碎得彻底，里面除了一些暗红色的粘液，什么都没有。他正想站起来，指尖却碰到了一块碎鼎片，碎片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他把碎鼎片挪开，只见下面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简，玉简是黑色的，上面刻着“血神经”三个字，字是用血写的，看着阴森森的。

“这是那血袍老者的功法玉简？”老玄的声音有些惊讶，“这东西邪性得很，留着没用，毁了吧。”

凌辰也觉得这玉简看着不舒服，正想捏碎，玉简却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化作一道流光往他眉心钻去。他猝不及防，只觉得眉心一疼，识海里突然多了无数条血色纹路，像是《血神经》的内容在自动烙印。

“不好！这玉简有问题！”老玄急喊，“快用灵力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