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折明月 第614章 龙渊深处的低语

凌辰的指尖刚触到那道横贯天地的血色裂痕，耳畔便炸开无数尖锐的嘶鸣。不是妖兽的咆哮，也非修士的怒喝，更像是无数破碎的魂灵在绝望中哭嚎，顺着裂痕里涌出来的阴冷气流，钻进他的七窍，往神魂深处钻。

“凝神！”

玄老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响，带着久违的凝重。一道淡金色的光幕从凌辰眉心铺开，将那些阴魂般的嘶吼挡在识海之外，他这才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指尖已凝出一层白霜，连带着手臂的经脉都泛起刺骨的寒意——那不是寻常的冷，是能冻僵神魂的“死寂之气”。

“这裂痕……到底是什么？”凌辰迅速收回手，指尖在衣摆上蹭了蹭，却没擦掉那层化不开的白霜。他抬头望向裂痕，只见原本只是隐约泛红的缝隙里，此刻正有暗红的“汁液”缓缓流淌，顺着裂痕的边缘滴落在地，每一滴都砸出一个拳头大的深坑，坑里瞬间爬满灰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腐蚀性极强的毒。

周围的空气早已变得粘稠，之前被他击溃的那波黑衣人尸体，此刻竟诡异地蠕动起来。其中一具尸体的脖颈处，原本被凌辰一剑斩断的伤口，正被从裂痕里飘来的灰黑色雾气包裹，伤口处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却不是复原成原本的模样，而是长成了扭曲的肉芽，像无数条细小的蛇，往裂痕的方向蠕动。

“是‘界隙’。”玄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郁，“但不是自然形成的界隙，是被人用蛮力撕开的，而且……用的是‘祭魂’之术。”

凌辰瞳孔微缩。祭魂之术他听说过，是早已被修真界列为禁术的邪法，需以万千生魂为引，辅以修士的精血，才能强行撕裂空间。可眼前这道裂痕宽足有十丈，要撕开这样的口子，得献祭多少生魂？

“难怪之前那伙黑衣人身上有股血腥味，不是杀了人，是他们本身就是‘祭品’？”凌辰想起那些黑衣人死后爆开的血雾，当时只当是某种自爆手段，现在想来，那些血雾恐怕都是被炼化过的生魂精血，专门用来滋养这道裂痕的。

他正思索着，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不是之前那种轻微的晃动，而是像有一头巨兽在地下翻身，碎石簌簌往下掉，远处的山峦竟肉眼可见地往一侧倾斜。那道血色裂痕也随之“活”了过来，裂痕边缘的空间开始扭曲，原本暗红的“汁液”流淌得更快，甚至泛起了泡沫，像是沸腾了一般。

“不好！裂痕要扩大了！”凌辰迅速往后退了数步，祭出青霜剑护在身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裂痕里的死寂之气越来越浓，周围的天地灵气像是被吞噬了一般，变得稀薄无比，连他运转灵力都觉得滞涩。

就在这时，裂痕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咚咚”声，像是有人在敲鼓，又像是某种巨大的心脏在跳动。每一声响起，凌辰的神魂都跟着颤一下，识海里的玄老光幕竟泛起了涟漪。

“这是……龙渊的方向？”凌辰猛地看向裂痕延伸的尽头——那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的山脉，正是南域修士谈之色变的“龙渊禁地”。传说龙渊深处镇压着上古凶兽，数千年来无人敢踏足，可这裂痕怎么会和龙渊连在一起？

“别管什么龙渊了，先把裂痕堵上！”玄老急声道，“这裂痕里的死寂之气要是全涌出来，南域的生灵至少要死一半！”

凌辰咬了咬牙，正想祭出储物袋里的上品灵石，用灵力强行封堵裂痕，却见裂痕里突然探出一只爪子。

那爪子足有丈长，覆盖着暗金色的鳞片，鳞片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指甲是深紫色的，泛着寒光，刚探出来就往旁边的一块巨石抓去，“咔嚓”一声，那块数丈宽的巨石竟像豆腐一样被捏得粉碎。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头颅从裂痕里钻了出来。

那头颅像是蜥蜴和鳄鱼的混合体，头顶长着两只弯曲的犄角，犄角上挂着暗绿色的粘液，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它张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嘴里喷出的不是气息，而是一团团灰黑色的雾气，雾气落在地上，原本翠绿的草瞬间枯死，连石头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这是……‘蚀骨蜥’？不对，蚀骨蜥没有这么大的体型，而且它身上有死寂之气！”玄老的声音带着惊讶，“是被死寂之气污染的上古异种！”

凌辰没心思管它是什么异种，他只知道这东西不好惹。光是那只爪子展现出的力量，就绝对达到了化神期的水准，更别说它还从裂痕里来，身上带着能腐蚀神魂的死寂之气。

“吼！”

蚀骨蜥似乎刚从沉睡中醒来，晃了晃巨大的头颅，灰白色的眼睛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了凌辰身上。它似乎对凌辰身上的灵力波动很感兴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四肢猛地一撑，竟想从裂痕里完全爬出来。

“想出来？没门！”凌辰眼神一厉，青霜剑嗡鸣一声，化作一道青虹射向蚀骨蜥的眼睛。他知道对付这种妖兽，眼睛往往是弱点，哪怕这东西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有视力的样子。

可青霜剑刚飞到一半，就被蚀骨蜥头顶的犄角挡住了。“当”的一声脆响，青虹被弹飞，凌辰甚至能感觉到剑身上传来的震感，那犄角的硬度竟比上品灵器还强！

蚀骨蜥被这一击激怒了，猛地低下头，张开嘴对着凌辰喷出一团灰黑色的雾气。雾气来得极快，带着刺鼻的腥臭味，凌辰甚至没看清雾气的轨迹，就觉得眼前一黑，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左臂传来——他刚才下意识地用左臂挡了一下，此刻袖子已经被雾气腐蚀得破烂不堪，手臂上的皮肤竟像烧焦了一样，开始发黑。

“该死！”凌辰迅速后退，同时往左臂上拍了一道灵力，试图压制那股腐蚀之力。可灵力刚碰到发黑的皮肤，就像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了，反而让那黑色蔓延得更快。

“别用灵力！这死寂之气会吞噬灵力！”玄老急忙喊道，“用‘清心丹’！把丹药碾碎敷在伤口上！”

凌辰立刻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瓶清心丹，倒出三粒捏碎，往左臂上一敷。丹药的清凉之气瞬间驱散了部分灼痛感，黑色的蔓延速度果然慢了下来，但并没有完全停止。

“只能暂时压制，得尽快解决这东西！”凌辰咬了咬牙，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他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御了，这蚀骨蜥要是完全爬出来，再加上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痕，今天恐怕真要栽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掐诀，右手握住青霜剑，周身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正是他融合了凤血之后觉醒的“涅盘之火”。涅盘之火能焚尽万物，包括邪祟之气，对付这被死寂之气污染的蚀骨蜥，或许是个办法。

“去！”

凌辰低喝一声，青霜剑上燃起熊熊金焰，再次化作一道青虹射向蚀骨蜥。这一次，他没有攻向眼睛，而是瞄准了蚀骨蜥脖子上的鳞片——那里的鳞片比其他地方稀疏一些，刚才他隐约看到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蚀骨蜥似乎感觉到了涅盘之火的威胁，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抬起爪子拍向青霜剑。可这一次，爪子刚碰到金焰，就发出“滋啦”的声响，暗金色的鳞片竟被烧得冒起了黑烟，爪子上的灰白色雾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有效！”凌辰眼睛一亮。

蚀骨蜥吃痛，咆哮着缩回爪子，灰白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忌惮。它不再试图爬出来，而是猛地低下头，对着裂痕深处发出一阵奇怪的嘶吼。

那嘶吼声低沉而诡异，像是某种暗号。凌辰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裂痕里传来更多的“咚咚”声，紧接着，数只和刚才一样的蚀骨蜥爪子从裂痕的不同位置探了出来，有的甚至已经露出了半个头颅，灰白色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凌辰，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一只化神期的异种就够难缠了，现在一下子冒出来七八只？

凌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袋里的传送符，可随即又摇了摇头——这里离最近的城池也有千里之遥，他要是走了，这些蚀骨蜥从裂痕里爬出来，沿途的村镇恐怕会被屠戮殆尽。而且这裂痕要是彻底爆开，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走。”凌辰握紧了青霜剑，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玄老，有没有办法一次性解决它们？”

玄老沉默了片刻，道：“你怀里不是有‘龙血玉’吗？龙血玉里有龙族的威压，这些蚀骨蜥虽然被污染了，但本质上还是上古异种，对龙族威压应该有反应。你可以试试用龙血玉震慑它们，再趁机用涅盘之火攻击裂痕的核心——裂痕的核心应该在龙渊深处，但裂痕边缘肯定有个‘节点’，毁掉节点，能暂时阻止裂痕扩大。”

凌辰眼睛一亮。他怀里确实有一块龙血玉，是之前在一处上古遗迹里得到的，里面蕴含着微弱的龙族气息，平时用来温养神魂，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龙血玉，将灵力注入其中。龙血玉瞬间亮起红光，一股磅礴的威压从玉中散发出来，虽然微弱，但带着龙族特有的霸道之气，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吼——！”

裂痕里的蚀骨蜥们瞬间骚动起来，原本狰狞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恐，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看向龙血玉的眼神里充满了忌惮，连嘶吼声都弱了几分。

就是现在！

凌辰抓住机会，将龙血玉往空中一抛，同时双手掐诀：“涅盘之火，焚天！”

周身的金焰猛地暴涨，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火龙，咆哮着冲向裂痕。火龙所过之处，那些灰黑色的雾气瞬间被焚尽，连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瞄准裂痕中间那处泛着红光的地方！那就是节点！”玄老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

凌辰顺着玄老的指引看去，果然在裂痕中间看到一个拳头大的红点，红点周围的空间扭曲得最厉害，暗红的汁液也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他操控着火龙猛地转向，朝着那个红点撞去。

蚀骨蜥们见状，急得嘶吼起来，想要阻止火龙，可被龙血玉的威压震慑着，不敢轻易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龙撞向红点。

“轰——！”

火龙撞上红点的瞬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将整个裂痕吞噬，那些暗红的汁液被火焰烧得滋滋作响，冒出大量的黑烟。裂痕边缘的空间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崩塌。

蚀骨蜥们发出痛苦的嘶鸣，被火焰灼烧得不断后退，有的甚至直接缩回了裂痕深处。

凌辰趁机收回龙血玉，同时操控着青霜剑，对着那些还没缩回裂痕的蚀骨蜥补了几剑。青霜剑上带着涅盘之火，每一剑都能在蚀骨蜥身上留下一道焦黑的伤口，逼得它们连连后退。

片刻后，火焰渐渐散去，那道血色裂痕明显缩小了不少，从十丈宽变成了只有丈许，里面流淌的暗红汁液也慢了下来，甚至有了凝固的迹象。那些蚀骨蜥全都缩回了裂痕深处，再也不敢探出头来。

凌辰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刚才那一番交手看似短暂，实则消耗极大，尤其是操控涅盘之火和龙血玉，几乎抽空了他一半的灵力，左臂上的伤口虽然不再蔓延，但依旧传来阵阵刺痛。

他靠在一块石头上，拿出几颗灵石握在手里，开始恢复灵力。

“暂时稳住了，但没彻底解决。”玄老的声音带着疲惫，“节点只是被毁掉了表层，过不了多久还会恢复。而且那裂痕连接着龙渊深处，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这种被污染的异种。”

凌辰皱了皱眉：“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吧？”

“得去龙渊深处看看。”玄老沉声道，“这裂痕肯定和龙渊里的东西有关，不找到根源，永远解决不了。而且……我刚才在裂痕里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好像是……‘镇魂钉’的气息。”

“镇魂钉？”凌辰愣了一下。他记得玄老说过，镇魂钉是上古时期用来镇压凶兽的神器，一共有九根，散落各地，他之前只得到过一根，而且还在和血魔的战斗中碎了。

“没错，就是镇魂钉。”玄老肯定道，“虽然很微弱，但绝对是镇魂钉的气息。说不定龙渊深处就有一根镇魂钉，而且可能已经松动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死寂之气泄露出来。”

凌辰沉默了。去龙渊深处，无疑是九死一生。龙渊禁地的危险是出了名的，里面不仅有强大的妖兽，还有各种诡异的禁制，据说进去的修士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

可要是不去，这裂痕迟早会彻底爆开，到时候南域就完了。

“什么时候出发？”凌辰突然开口，语气异常平静。

玄老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等你恢复了灵力再说。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处理一下你手臂上的伤。那死寂之气虽然被压制了，但还残留在伤口里，时间长了会侵蚀你的经脉。”

凌辰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左臂。伤口处的皮肤依旧是黑色的，摸上去硬邦邦的，像是结了一层痂。

“用涅盘之火烤一下，应该能把残留的死寂之气逼出来。”玄老建议道，“小心点，别烤得太狠，把自己的胳膊烤熟了。”

凌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照做了。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涅盘之火，落在左臂的伤口上。

“嘶——”

钻心的疼痛瞬间传来，比刚才被雾气腐蚀时还要痛。他能感觉到，那丝涅盘之火像是在和伤口里的死寂之气“打架”，金红色的火焰不断灼烧着黑色的皮肤，而黑色的纹路则在疯狂地抵抗，试图往更深的地方钻。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不断加大涅盘之火的输出。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衣领，脸色也变得苍白。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伤口处的黑色终于开始消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涅盘之火将最后一丝死寂之气焚尽后，凌辰才收回火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好了，暂时没事了。”玄老松了口气，“等伤口愈合了，应该就不会有后遗症了。”

凌辰点点头，拿出伤药敷在伤口上，又用布条缠好。他看了一眼那道已经缩小了不少的裂痕，裂痕里依旧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但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去龙渊。”凌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甚至可能再也回不来。但他是凌辰，是那个从青云宗走出的少年，是那个答应过要守护身边人的修士。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踏过去。

一个时辰后，凌辰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检查了一下储物袋里的丹药和符箓，将青霜剑握在手里，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片被浓雾笼罩的龙渊禁地走去。

刚踏入龙渊的范围，周围的景象就变了。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浓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三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臭味，脚下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

“小心点，这里的雾气有**的效果。”玄老提醒道，“运转灵力护住眉心，别被雾气入侵识海。”

凌辰依言照做，同时放出神识，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的情况。可他的神识刚放出去不到十丈，就被浓雾挡住了，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这里的禁制能隔绝神识。”玄老沉声道，“只能靠眼睛看了，尽量别发出太大的动静。”

凌辰点了点头，放慢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浓雾里静得可怕，听不到鸟叫，也听不到虫鸣，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这种安静反而让人心里发毛，总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凌辰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约数十丈的大河出现在眼前，河水是暗绿色的，泛着诡异的光泽，河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散发着刺鼻的腥味。河岸边没有草，也没有石头，只有一片光秃秃的黑色泥土，泥土里插着许多白色的骨头，不知道是人骨还是兽骨。

“这是‘忘川河’？传说龙渊深处的忘川河，河水有剧毒，能腐蚀修士的肉身和神魂。”玄老的声音带着惊讶，“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遇到了。”

凌辰看着眼前的忘川河，眉头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