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折明月 第223章 镜中诡影

消毒水的气味被血腥味撕裂的瞬间，林清浅手中的青瓷茶盏骤然炸裂。碎片划破掌心的刹那，她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七楼VIp病房区，本该昏迷的病人正徒手撕扯着点滴管，眼球泛着不正常的灰白眼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浅儿！”陆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苏醒的沙哑。林清浅转身时，恰好看见他按住腰间的纱布，血色正透过纯白的病号服洇开。她下意识要去扶他，却在瞥见床头柜上的檀木匣时骤然顿住——那是她今早刚从老宅带来的母亲遗物，此刻匣盖半开，露出里面泛着幽光的青铜罗盘。

“沉舟，你别动。”她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抖，目光死死盯着罗盘中央的指针。本该指向正南的天池磁针，此刻竟逆时针旋转了九十度，尖端稳稳对准陆沉舟的胸口。记忆中母亲日记里的字迹突然清晰如昨：“若罗盘倒转，必是血脉相侵，切记……”

“小心！”陆沉舟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旋身，一道黑影擦着她耳际飞过，“砰”地钉入墙面——那是半支带血的注射器，针尖还在微微颤动。被改造成病房的套间里，落地镜突然发出细碎的裂纹，镜中的倒影竟比现实慢了半拍，映出某个佝偻着背的身影正从衣柜里钻出来。

“是……是护工张姨？”林清浅瞳孔骤缩。三天前她亲手给这位在陆家做了二十年的老妇人办了退休手续，此刻对方却穿着沾满泥土的寿衣，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淤泥，正是昨夜祠堂废墟里的腐叶土。

张姨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转，嘴角咧开的弧度几乎要扯断耳根，露出沾着黑血的牙齿：“小小姐，您母亲当年发过誓，陆家的男人碰不得啊……”话音未落，她突然伸手插进自己胸腔，竟掏出一颗跳动的黑色内丹——正是昨夜失踪的噬灵蛛魔内丹！

陆沉舟的斩灵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掌心，剑鞘上的符咒亮起红光：“她被内丹侵蚀了灵智，浅儿退后！”剑芒划破空气的瞬间，张姨突然扑向镜面，整个人如墨水般渗进玻璃。林清浅这才惊觉，所有镜面都在渗出黑色黏液，倒映出的场景竟不是病房，而是陆家地下三层的禁地——水晶棺里躺着的，分明是本该死去二十年的陆沉舟生母！

“这是镜中幻境。”陆沉舟的剑刃抵住她腰间，带着她步步后退，“当年我父亲用禁术封存的‘往生镜’，只有陆家血脉能开启……浅儿，你看水晶棺旁边的玉简。”

林清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白玉石台上的灵脉玉简正散发着妖异的红光，旁边跪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是她母亲的背影！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十三岁那年偷听到的对话，陆伯父攥着母亲的手腕低吼：“你以为用女儿的血脉封阵就能一了百了？陆家的血誓，从来都是要用命来还的！”

“沉舟，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她的指尖触到罗盘边缘，冰凉的青铜纹路突然发烫，“我母亲用自己和我的血脉封阵，而陆家世代看守的真相，是你们要用林清氏的灵魄复活……”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张姨的脸从无数碎片中拼合，每个镜片里都映着她扭曲的笑容：“小小姐总算明白了？陆夫人当年根本没死于难产，是被锁在往生镜里做阵眼啊！您瞧，现在灵脉解封，陆夫人的魂魄就快回来了……”

陆沉舟的剑突然“当啷”落地，他望着镜中水晶棺里的女人，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林清浅这才发现，棺中女子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和自己颈间一模一样的银戒——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戒面刻着半朵莲花，此刻在镜中竟拼成了完整的图腾。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母亲还活着。”林清浅的声音像结了冰，罗盘在掌心发烫，竟自动悬浮起来指向水晶棺，“所以才会接近我，和我立血誓，甚至……”她不敢说出“求婚”两个字，生怕自己会当场崩溃。

“不是这样。”陆沉舟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痣，“我十六岁那年偷听到父亲和长老会的对话，他们说林清氏的血脉能让往生镜里的魂魄现世，但我从来不知道……”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林清浅手背上，“父亲给我下了‘断忆散’，每次接近真相就会灵脉反噬。”

张姨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陆家小少爷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为了护着小小姐，竟用自己的灵魄压制噬灵蛛魔的咒印？您瞧这胸口的红痕，再拖三天可就没命了哦。”

林清浅猛地扯开他的病号服，左胸上方果然盘踞着蛛形红痕，每道纹路都和昨夜她身上浮现的咒印一模一样。记忆如利刃割开太阳穴——昨夜封印灵脉时，他的灵魄碎片融入她眉心，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把本该属于她的诅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傻？”她的泪水滴在红痕上，竟泛起金色微光，“你明明知道，林清氏的血脉一旦和陆家灵魄融合，就会成为往生镜的活钥匙……”

镜面突然完全碎裂，张姨举着内丹扑来，陆沉舟猛地将林清浅护在身后，斩灵剑再次出鞘：“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母亲当年是为了阻止陆家复活我母亲才自愿封阵。浅儿，我父亲他们想要的不是救人，是借尸还魂，用林清氏的灵魄让亡者占据活人的身体！”

内丹突然爆发出刺目黑光，张姨的身体迅速膨胀，八只节肢从后背破体而出，正是昨夜被封印的噬灵蛛魔形态。陆沉舟的剑刃劈开黑触须的瞬间，林清浅看见罗盘悬浮到水晶棺上方，母亲的背影缓缓转身，露出半张爬满蛛纹的脸——那竟和镜中陆夫人的面容渐渐重合！

“原来如此……”林清浅握紧母亲的银戒，戒面莲花突然绽放，“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陆家夫人当年被蛛魔附身，母亲为了阻止她化魔，才用灵脉封阵将两人的魂魄一分为二。”

陆沉舟的瞳孔骤缩：“所以往生镜里的不是我母亲，是被封印的蛛魔残魂？父亲他们被骗了二十年……”

蛛魔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内丹化作黑莲悬浮在空中，每片花瓣都映出陆家长老会成员的脸。林清浅突然想起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若浅儿看见此书，望她将双莲合璧，送逝者归墟。”她举起银戒，戒面莲花与罗盘中央的纹路重合，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水晶棺应声碎裂。

“以林清氏血脉为引，启双莲归墟阵！”林清浅咬破舌尖，鲜血滴在罗盘上，莲花图腾瞬间蔓延到整个地面。陆沉舟见状立刻盘坐在她身后，双手结出昆仑封魔印，将自身灵魄之力注入她体内。

蛛魔的节肢在金光中迅速消融，张姨的面容逐渐恢复正常，临终前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小小姐……地下室第三根石柱……有夫人留给您的……”话音未落，便化作尘埃散去。

晨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落，林清浅瘫坐在陆沉舟怀里，望着逐渐消散的黑莲。他的指尖轻轻梳理她汗湿的鬓发，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对不起，这些年让你背负了太多。等处理完陆家的事，我带你去昆仑山，重新刻一个没有血誓的三生石。”

她抬头望进他眼底的星河，指尖抚过他胸口逐渐淡去的红痕：“其实母亲的日记里还有一句话——‘双莲合璧之日，亦是因果了断之时’。或许从今天起，我们不用再被过去的恩怨束缚了。”

突然，地下室方向传来剧烈震动，监控屏幕自动亮起。画面里，陆家老宅的书房中，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正握着灵脉玉简转身，面具缝隙里露出的左眼尾，有颗和林清浅一模一样的泪痣。

“那是……”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陆沉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握住斩灵剑的手青筋暴起：“是我失踪了十五年的小叔。但更重要的是——”他指着男人身后的书架，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具冰棺，里面躺着的少女竟和林清浅长得一模一样，“浅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陆家会有和你容貌相同的‘替身’？”

罗盘突然再次转动，这次指针直指冰棺中的少女。林清浅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沉睡的记忆正在苏醒。窗外，乌云再次聚拢，远处的灵脉方向传来隐约的龙吟，像是某种古老存在即将破土而出。

有些秘密，终究还是被晨光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