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折明月 第215章 黄泉骨契

通道尽头的黑暗如墨汁泼入深潭，在林清浅的心灯映照下，逐渐显露出一座横跨血河的骨桥。桥身由无数人骨拼接而成，白骨间渗着黑红色的黏液，每隔三步便立着一盏青铜灯，灯油竟是凝固的人血。

“小心脚下。”陆沉舟的玄铁剑始终横在胸前，剑身上的二十八宿图忽明忽暗，“这骨桥用阴魂淬炼过，每块骨头都附着执念。”

林清浅刚踏上第一根白骨，脚踝突然被一只从血河中伸出的手抓住。那手布满尸斑，指甲缝里嵌着泥土，掌心赫然刻着与她心口相同的胎记。她心灯骤亮，却见更多手臂从血水中涌出，那些腐烂的手掌都在往她身上抓，仿佛要将她拖入地狱。

“清浅！”陆沉舟挥剑斩断缠来的手臂，却见林清浅的血滴在骨桥上，竟激起阵阵黑雾。黑雾中浮现出无数虚影，皆是心灯宗弟子的模样，他们胸前的“沉”字烙印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是残魂......他们在求救。”林清浅按住躁动的心灯，忽然想起陆沉舟曾说过，这些年他走遍黄泉路收集心灯宗残魂。她咬破指尖画出引魂咒，心灯火焰化作锁链，将那些虚影从黑雾中拉出。

“谢谢......心灯传人......”虚影们对着林清浅 bowed，其中一个灰袍少年抬起头，林清浅猛地怔住——那分明是二十年前背着她逃出无名谷的少年！

“你......你是阿砚？”她声音发抖，幼年记忆中，这个总跟在陆沉舟身后的少年，在灭门那晚为了保护她被砍断左臂。

灰袍虚影苦笑：“原来师姐还记得我。当年老祖用控魂术让我们自相残杀，是大师兄带着你先走......我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心灯重燃。”

陆沉舟握紧剑柄，剑穗上的碎玉突然发烫：“阿砚，黄泉闸门在哪？”

虚影们突然集体转身，指向骨桥尽头的血色旋涡。旋涡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龟甲，上面刻满古老的巫族符文，正是九幽黄泉的封印所在。而在龟甲下方，无数锁链穿透岩层，锁着一具浑身插满心灯残片的骸骨——那赫然是心灯宗初代宗主的遗体！

“当年老祖为了夺取心灯血脉，将宗主封印在此，用阴魂炼制引魂咒。”阿砚的虚影开始消散，“大师兄身上的玉佩，其实是打开封印的钥匙......”

话音未落，血河突然沸腾。无数阴魂化作黑色巨蟒，缠上骨桥两侧的青铜灯。林清浅的心灯被阴气压制，火焰缩成豆粒大小，而陆沉舟腰间的碎玉残片竟自动飞起，拼合成一枚完整的巫族图腾玉佩。

“沉舟，小心！”林清浅伸手去抓他，却见陆沉舟眼中闪过痛苦，竟主动将玉佩按在龟甲上。封印轰然开启，血色旋涡中涌出滔天阴气，林清浅心口的胎记突然灼烧起来，一股力量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原来你早就打算用自己做诱饵？”老祖的声音从封印深处传来，龟甲上的符文亮起红光，“心灯血脉与巫族图腾共鸣，真是再好不过的祭品！”

陆沉舟猛地喷出一口血，玉佩上的图腾竟钻进他的眉心。林清浅这才惊觉，他胸前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露出心口与她一模一样的胎记——那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二十年前他为了替她挡下引魂咒，硬生生将咒印刻在了自己身上！

“傻瓜......”林清浅泪如雨下，心灯突然爆发出强光，“我们是心灯侠侣，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她将心灯盏按在陆沉舟心口，两盏心灯的火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道蓝光屏障，将阴气逼退三尺。龟甲上的符文开始逆转，初代宗主的骸骨发出清越的钟鸣，那些插在骸骨上的心灯残片纷纷飞起，组成一盏巨大的古灯。

“以心灯之名，破！”林清浅与陆沉舟同时开口，两盏心灯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光柱贯穿血色旋涡。封印应声而碎，露出后方洞穴中盘坐的一具干尸——那才是老祖的真身，他手中握着半卷巫族**，封面上赫然印着“引魂夺舍”四个血字。

“你们以为毁掉封印就能阻止本座？”干尸突然睁开眼，眼中跳动着幽绿鬼火，“别忘了，真正的黄泉闸门......在你们心里。”

话音未落，林清浅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心脏。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陆沉舟在破庙中为她换药时的温柔眼神，无名谷漫天飘落的桃花，还有灭门那晚，那个披着斗篷的神秘人在暗处冷笑的脸——那个人，竟与陆沉舟有七分相似！

“清浅，别信他的幻觉！”陆沉舟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猛然清醒。但此时，心灯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蓝光中竟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血红。

老祖的干尸发出桀桀怪笑：“当年无名谷灭门，是你最信任的人动的手。陆沉舟啊陆沉舟，你以为藏起真相就能留住她？她的心灯血脉，可是你陆家世代追捕的‘不祥之兆’！”

林清浅如遭雷击。她望着陆沉舟震惊的神情，突然想起幼年时听过的传说：陆家世代镇守黄泉，专门猎杀能引动阴魂的心灯血脉。而陆沉舟......他的全名，分明是“北陆世家”的继承人陆沉舟！

“清浅，听我解释......”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当年我爹确实参与了灭门，但我发现真相后就带着你逃走了！这些年我收集残魂、破解封印，就是为了还给心灯宗一个清白！”

血河中的阴魂突然齐声 chant：“心灯灭，黄泉开，巫族老祖重临世......”林清浅心口的胎记剧痛难忍，她看着心灯中逐渐扩大的血色，终于明白为何每次使用心灯力量，陆沉舟总会露出复杂的神情——他既想保护她，又害怕她的血脉觉醒。

“原来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轻声说，心灯火焰开始不受控制地暴涨，“心灯与陆家，本就是天敌。”

“不是这样的！”陆沉舟抓住她的肩膀，玄铁剑不知何时已掉在脚边，“你看这剑，这是我用陆家禁地的玄铁为你铸的，剑身上刻着心灯宗的护心咒！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老祖的干尸化作黑雾，钻进林清浅的心底。她发出痛苦的尖叫，心灯彻底变成血红色，洞穴顶部的钟乳石纷纷坠落。陆沉舟想抱住她，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眼睁睁看着她被血光拖向黄泉深处。

“清浅！”他抓起玄铁剑，不顾封印崩塌的危险追上去，却见血光中浮现出一道门扉，上面刻着“忘川”二字。林清浅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不属于她的阴冷：“陆沉舟，当你跨过这道门槛，就再也回不去了。”

洞穴开始剧烈震动，血河水位迅速上涨。陆沉舟望着手中的玄铁剑，剑身上“清浅”二字被血光映得通红。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才六岁，抱着半盏心灯在废墟中发抖，眼里却有不肯熄灭的光。

“心灯侠侣，生死不弃。”他低声说，举剑劈开忘川门，“就算你入了魔，我也陪你一起疯。”

门后是一片虚无的空间，林清浅悬浮在中央，心灯化作血色锁链缠满全身。老祖的虚影站在她身后，双手按在她头顶，正在抽取她的血脉之力。陆沉舟刚要冲上去，却见地面浮现出无数陆家祖先的虚影，他们手中的剑同时指向林清浅。

“沉舟，诛杀心灯血脉，是我陆家祖训。”为首的虚影正是陆沉舟的父亲，“你若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们大义灭亲！”

玄铁剑在陆沉舟手中颤抖。他看见林清浅眼中的血色正在吞噬最后一丝清明，看见老祖嘴角的得意笑容，忽然想起无名谷桃花树下，那个总把最甜的桃子留给他的小女孩。

“祖训？”他冷笑一声，将剑插入地面，“我的祖训，是保护她。”

陆家虚影们同时挥剑劈来，却在触及陆沉舟的瞬间化作光点消散。原来他早在十年前就破了陆家禁术，将自己的命魂与林清浅绑定——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