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折明月 第188章 烬羽生光

黑色轿车驶入地下车库时，晨光正透过通风口在陆沉舟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林清浅望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昨夜未眠泛着淡青，却在换挡时依然精准有力——就像三年前他们在暴雨中驱车穿越西伯利亚平原时那样，无论前路多颠簸，掌心始终温热安定。

\"先去休息区睡两小时。\"陆沉舟忽然开口，转向灯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十点的董事会我让陈墨先顶着，你需要补觉。\"他侧头看她，眉梢微挑，\"还是说，林总监想顶着黑眼圈去震慑那些老狐狸？\"

林清浅被逗笑，伸手捶了下他肩膀：\"陆总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素养？\"她掏出小镜子补口红，却在镜中撞见他眼底未褪的血丝，声音忽然软下来，\"昨晚你也没睡，不如一起去休息室眯会儿？\"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陈墨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快递已送您办公室，发件人无标注。\"林清浅指尖一颤，口红在唇角画出歪扭的红线。她想起今早离开老宅时，陆沉舟塞进她包里的那个牛皮纸袋——昨晚在监控室，他悄悄藏起了一段录像，画面里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影，竟与她记忆中母亲的身形惊人相似。

\"先去办公室。\"她按住陆沉舟要按电梯的手，琥珀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决然，\"我想看看那份报告。\"

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梧桐树的新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陆沉舟撕开快递封口的瞬间，林清浅闻到一股陈旧的纸页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焦味——就像小时候她躲在母亲实验室里，闻过的那些被酒精灯烤焦的记录册味道。牛皮纸袋里掉出的不仅是火灾调查报告，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林晚棠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台前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握手，身后的黑板上写满复杂的化学公式。

\"这是......\"她的手指在照片上颤抖，\"是周叔！当年和妈妈一起做项目的周明远教授！\"她忽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曾塞给她一颗水果糖，说\"小浅要坚强\"，后来却突然人间蒸发。

陆沉舟已经翻开报告，指尖停在\"电路老化引发明火\"的结论处：\"2012年3月15日的火灾，消防局的结案报告写得很笼统。\"他抽出一张纸，\"但这里附的实验室平面图显示，起火点位于试剂柜，而你母亲的工位离那里有八米远。\"他抬头看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浅浅，你母亲的研究项目，到底和什么有关？\"

林清浅深吸一口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刚上初中，总见母亲在深夜对着电脑喃喃自语，屏幕上跳动的不是常见的化学方程式，而是一串串她看不懂的代码。有次她偷看到实验记录的标题：\"关于钯系催化剂在常温核聚变中的应用研究\"。

\"钯......\"陆沉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东南亚走私案里的氯化钯，正是钯的化合物。\"他突然起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沉星最新研发的'星辰一号'项目资料，核心技术就是常温下催化氢元素聚变的新型催化剂。\"他翻开扉页，林清浅赫然看见母亲的名字——林晚棠，排在研发团队首位。

窗外忽然响起闷雷。林清浅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轰然炸开，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碎片终于拼合：母亲葬礼后，陆氏集团突然收购了林氏生物科技，而她当年拼死保护的实验数据，竟成了沉星科技如今的核心竞争力。她抬头看向陆沉舟，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目光里有震惊、痛楚，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早就知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所以三年前才会亲自招我进沉星，所以每次提到母亲，你总是回避......\"

\"不是。\"陆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让她生疼，\"收购林氏是我父亲的决定，那时我还在国外留学。直到你带着'钯元素提纯新技术'的方案来面试，我才发现......\"他喉结滚动，\"发现你母亲的研究笔记，竟藏在你设计的算法里。\"

林清浅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撞上办公桌。那些她以为是自己天赋的代码，原来都是母亲留在云端的遗产。她想起无数个深夜，自己对着电脑屏幕苦思冥想，那些突然闪现的灵感，原来都是母亲跨越十年的指引。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拿到完整的研究成果？\"她听见自己冷笑，\"陆沉舟，你果然是天生的商人，连谈情说爱都能变成商业投资。\"

\"林清浅！\"陆沉舟突然低吼，一掌拍在她身侧的桌面上，\"我承认最初对你的关注带有目的性，但后来......\"他声音骤低，像被雨水打湿的琴弦，\"后来每次看到你在实验室里眼睛发亮的样子，每次加班到凌晨你悄悄放在我桌上的热粥，每次你穿着白大褂在数据屏前较真的模样......\"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滚烫的潮，\"我才发现，我早就把你藏进了心里最软的地方。\"

窗外暴雨倾盆。林清浅望着他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发着高烧却坚持陪她去见客户，在车里咳得几乎说不出话，却还笑着说\"和你一起淋雨，感冒都变得浪漫\"。她指尖轻轻颤抖，想伸手触碰他紧抿的唇角，却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陌生号码。林清浅接通，听筒里传来电流杂音，随后是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男声：\"林小姐，想知道你母亲当年和谁通的最后一个电话吗？明晚十点，云港废弃码头3号仓库。\"电话挂断前，她听见背景里有金属碰撞声，和一声压抑的咳嗽——那声音，竟与记忆中的周明远教授极为相似。

\"谁的电话？\"陆沉舟立刻察觉她的异样。林清浅看着他仍放在自己身侧的手，指缝间还留着昨天帮她修电脑时划破的伤痕。她突然伸手握住那只手，将手机里的录音放给他听。当变声后的话语响起时，她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骤然升高，像一团要烧穿阴霾的火。

\"我和你一起去。\"陆沉舟立刻掏出手机给陈墨发消息，\"三年前我让人查过周明远的下落，线索在新加坡中断，现在看来......\"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林清浅颈间晃动的项链上——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一枚镶着蓝宝石的钯金吊坠。

\"钯金......\"他喃喃自语，忽然伸手取下吊坠，对着灯光细看，\"浅浅，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可能把最重要的数据，藏在了物理载体里？\"他从抽屉里取出放大镜，林清浅这才发现，吊坠背面的纹路竟不是普通的花纹，而是一组二进制代码。

暴雨在窗外肆虐，办公室里只有放大镜下的台灯亮着。当最后一位代码被破译时，林清浅猛地捂住嘴——那是一串经纬度，指向云港海域的某个坐标，而日期，正是母亲去世的那天。

\"他们在找这个。\"陆沉舟声音低沉，将吊坠放进保险柜，\"无论是当年的火灾，还是现在的走私案，核心都是你母亲的研究成果。常温核聚变一旦实现，能源格局将彻底改变，而掌握技术的人......\"他看向她，眼里燃着斗士般的光，\"会成为全世界的猎物。\"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陈墨发来的加密文件：\"陆总，刚查到陆晚晴在瑞士的账户有异常资金流动，汇款方是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公司，英文名直译是'永夜科技'。\"

\"永夜......\"林清浅皱眉，忽然想起母亲实验室里曾贴过的一张海报，上面印着\"永夜将至，星火燎原\"的英文，落款是某个跨国科研组织的标志。她猛地翻开火灾报告，在遇难者名单里找到了那个标志——原来周明远教授，正是永夜科技的高级研究员。

\"他们想独占技术，所以当年放火烧了实验室，还杀了妈妈。\"林清浅感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现在沉星即将突破关键技术，他们又故技重施，利用陆晚晴走私管制药品，想搞垮公司，顺便拿到数据。\"

陆沉舟突然将她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不会让他们得逞。\"他轻轻抚摸她颤抖的后背，\"当年我父亲犯的错，我会亲手纠正。从今天起，沉星的每一步研发，都会以林晚棠教授的名义公示，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知道，星火永远不会被熄灭。\"

林清浅抬头看他，雨水顺着玻璃窗流下，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划出银色的痕。她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话：\"我的战场，从来都在你眼里。\"此刻，她在他瞳孔里看见的，是比暴雨更炽烈的光，是穿越十年光阴也要守护的决心。

\"我们一起去码头。\"她伸手替他整理领带，指尖划过他温热的喉结，\"但先去董事会。\"她勾起唇角，眼里闪过锋芒，\"我要那些质疑我的老狐狸们看看，林晚棠的女儿，究竟能燃起多亮的星火。\"

董事会会议室里，十二盏水晶吊灯将气氛照得冷硬如霜。当林清浅跟着陆沉舟走进来时，角落里传来嗤笑：\"陆总这是要搞任人唯亲？一个没上过董事会的丫头......\"

\"王董事是在质疑我的决定？\"陆沉舟挑眉，将林清浅按在自己右侧的空位上，\"不如先看看这个。\"他示意陈墨打开投影仪，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东南亚走私案的完整证据链，以及沉星科技近三个月的技术突破报告，\"林清浅总监主导的智慧港口项目，不仅堵住了走私漏洞，还为公司节省了17%的物流成本。至于技术层面......\"他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骄傲，\"林总监，请你亲自讲解。\"

林清浅起身，白色衬衫领口别着母亲的铂金胸针。当她开口时，声音清亮如破冰的春水，从催化剂的分子结构讲到区块链在科研数据存证中的应用，目光扫过那些逐渐瞪大的眼睛，忽然明白——原来母亲留给她的，不仅是技术遗产，更是面对风暴的勇气。

\"所以，我提议将'星辰一号'项目更名为'棠星计划'，向为这项技术奠定基础的林晚棠教授致敬。\"陆沉舟在她坐下后开口，将一份文件推到董事会主席面前，\"同时，我决定将个人持有的5%沉星股份转让给林清浅女士，以表彰她对公司的卓越贡献。\"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林清浅猛地抬头，与他目光相撞。他微微颔首，眼里有星光流转——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她在他眼中看见的光，是历经风雨仍未熄灭的光。

暴雨在午后渐歇。当林清浅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时，看见陆家老宅方向升起一道彩虹。陆沉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陈墨已经安排好码头的埋伏，今晚十点，我们会揭开所有谜底。\"

她转身，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前：\"陆沉舟，谢谢你。\"她说，\"谢谢你让我知道，妈妈的光从未熄灭，谢谢你陪我一起，让星火燎原。\"

他低头，吻落在她潮湿的睫毛上：\"林清浅，你才是我的光。\"他轻声说，\"从你带着满身星光闯进我的生命开始，我就知道，再深的夜，也终将迎来黎明。\"

窗外，彩虹的第七道颜色恰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林清浅望着他眼底倒映的自己，忽然明白——原来最好的星光，从来不是单颗的闪耀，而是两颗星子相互辉映，在黑暗中织出整片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