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阅微异谈 第22章 士人逢神聆妙理，老狐戏弄痴儿郎

【桐柏遇神】——

田白岩曾讲述过这样一件奇事。古时，有一位饱读诗书的士人，怀揣着对山川灵秀的向往，独自踏上了桐柏山的旅途。山间云雾缭绕，古木参天，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添几分清幽。正当士人沉浸在这静谧美景之中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鼓乐之声，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他心中一惊，连忙躲进路旁的树林中窥探。

只见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缓缓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手持旌旗、羽葆的侍从，他们步伐整齐划一，神情庄严肃穆。旌旗上绘制着奇异的符文和图案，在微风中猎猎作响。紧随其后的是一列穿着古朴华服的侍卫，服饰上的纹路精美繁复，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他们腰间配剑，威风凛凛。而队伍中央，一辆装饰华丽的舆辇缓缓前行，舆辇四周萦绕着淡淡的雾气，仿佛被一层神秘的光晕所笼罩。

士人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这支神秘的队伍。然而，舆辇中的贵官似乎早有察觉，目光如炬般投向他藏身之处，轻轻抬手示意，温和地将他唤出。士人战战兢兢地走出树林，心中满是忐忑。贵官面带微笑，态度极为亲切和蔼，与他交谈起来，语气中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让士人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士人恭敬地行拜礼，小心翼翼地询问贵官的官爵品级。贵官微笑着回答道：“吾即此山之神。”士人听闻，心中既惊又喜，再次拜倒在地，询问山神诞生于何朝何代，希望能将这段奇妙的经历传于世间，让更多人增长见闻。

山神见状，微微颔首，缓缓说道：“你所问的，乃是人鬼之事，而我乃是地只。自天地初开，混沌初分，阴阳二气交融，凝结成世间万千形体。形体生成后，汇聚天地之气，气聚则藏纳精华，精华凝炼孕育质体，质体确立便蕴含灵性。所以，神只是与天地一同诞生的。只有圣人能够通晓这造化的本原，因此，燔柴祭天、瘗玉祭地的祭祀礼仪，才会被郑重地记载在《六经》之中。

“然而，自那以后，民间野史肆意编造，荒诞不经。说什么天帝姓刘姓张，仿佛天帝也如人间帝王般有废立兴衰；又说河伯姓吕姓冯，还杜撰出河伯有配偶夫妇。这些鄙陋之词，实在让儒者们为之痛心疾首。后来，紫阳先生朱熹崛起，他以‘理’来阐释天道。不仅将‘皇矣上帝，临下有赫’这般上天降临人间的记载，斥为虚无缥缈之事；还把鬼神的德行，简单归结为阴阳二气的消散与聚合。

“要知道，那木石的精气，尚能孕育出夔、罔这般精怪；雨土的精气，也能生出羵羊。天地乾坤，日夜运转，浩瀚元气充盈宇宙，又怎会不能汇聚上升，形成至尊无上的主宰呢？观你这身衣冠气质，应当是饱读诗书的文士。你可将我的这番话传扬出去，让那些儒者明白，圣人祭祀神灵的真正缘由。”

士人听完，心中大为震撼，再次郑重地拜了两拜，才恭敬地退下。此后，每当他将这段奇遇讲与他人听时，众人却都认为这不过是虚妄之谈，难以相信。我（纪昀）觉得，这番言论对于鬼神起源的探究，立意极为精妙深刻。但想来，这也不过是田白岩假借鬼神之口，所创作的寓言罢了。那赫赫威严的神灵，又怎会屑于与世间的讲学家们争论这些是非对错呢？

【狐魅戏人】——

裘编修超然讲述过一段奇闻。京城丰宜门内的玉皇庙街，几间破败不堪的屋子紧锁多年。斑驳的木门上，铁锈与裂痕交错，残破的窗棂在风中吱呀作响，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街坊邻里私下传言，这里常有狐魅出没，一到深夜，便会传出诡异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故而无人敢靠近。

彼时，一位来自江西的孝廉，为备战科举，与几位友人寻觅一处清静之地“过夏”读书。众人遍寻京城，终于看中了玉皇庙街的清幽。尽管知晓破屋的传闻，年轻气盛的他们并未放在心上，果断在破屋旁租下房舍，每日伴着朗朗书声，沉浸于经史子集之中。

一日午后，烈日高悬，暑气蒸腾。孝廉读得困倦，步出屋外透气。不经意间，他瞥见隔壁破屋的屋檐下，一位身着淡粉罗裙的幼妇亭亭玉立。她青丝如瀑，肌肤胜雪，眉眼含情，微风拂过，裙摆轻扬，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孝廉心中微动，虽隐约猜到对方可能是狐魅，可少年天性豪宕不羁，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生出几分好奇与向往。

待到黄昏，暮色渐浓，天边的晚霞如血般艳丽。孝廉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来到破屋门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尽是轻佻暧昧之词，倾诉着倾慕之意，言罢，便满心期待地回房静候。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远处传来几声更夫的梆子声。孝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突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从床前响起，他心中一紧，知道狐妖来了。黑暗中，他鼓足勇气伸手一引，只觉一具柔软的身躯顺势倒入怀中。紧接着，狐妖极尽温柔妩媚，与他亲密狎昵，种种风情，令孝廉既惊喜又疲惫，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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