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本宫的娘家侄女,苏语儿。”
安荣妃的语气带着几分满意,“是苏老将军的嫡亲孙女。她母亲与本宫是同族的堂姐妹,前些年一直随夫家在外地,如今苏老将军年事已高,她父母便让她回京来,在老将军跟前尽孝。”
“她母亲来信托本宫,给语儿寻一门好亲事。本宫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语儿这孩子,家世清白,容貌性情都是上上之选,配澈儿做个侧妃,也是绰绰有余。”
安荣妃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赵乐乐的心上。
她甚至都没有给赵乐乐任何反应的时间,便直接下达了命令:“你身子不便,大皇子身边总要有人伺候。今日,本宫做主,就让语儿随你回乐王府吧。”
“你身为正妃,可不能善妒,要好生照拂她,切不可拿出当家主母的款待,让人看了笑话。”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通知!是逼迫!
苏语儿立刻心领神会,再次对着赵乐乐拜了下去。
姿态放得极低,言语却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姐姐,您怀着身孕,辛苦了。妹妹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大皇子,替姐姐分忧,绝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还请姐姐,莫要嫌弃妹妹。”
好一个“替姐姐分忧”!好一个“莫要嫌弃”!
赵乐乐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她嫁给大皇子的时候,大皇子就和她保证了不会侧妃的。
夫妻二人平日里恩爱有加,琴瑟和鸣。
她从未想过,在她怀着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的婆婆,竟会用这样羞辱的方式,亲手为她的丈夫送上另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让她亲手将这个女人领回家!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残忍!
她看着眼前这个伏在地上、看似温顺无害的苏语儿,只觉得一阵恶心。
恶心到腹部一阵一阵抽痛。
她知道,从这个女人踏入乐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平静的生活,将永无宁日。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乐乐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拒绝?
她能拒绝吗?
违抗安荣妃,就是不孝。
拒绝苏老将军的孙女,就是不给苏家面子,那会给大皇子在朝堂上树立政敌。
无论哪一条,都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安荣妃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她就是要逼她,逼她亲口答应,逼她咽下这口恶气。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掉她身为正妃的傲气,让她明白,在这里,在大皇子身边,到底是谁说了算!
良久,赵乐乐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尽数压回了心底。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对着身边的贴身侍女翠微道:“翠微,扶苏姑娘起来。”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安荣妃,那张苍白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母妃说的是,是儿媳想得不周到了。”
“能有苏妹妹这样品貌家世皆优的姐妹来府中,是儿媳和大皇子的福气。”
“不过,儿媳带回去,大皇子愿不愿意收她,那儿媳就做不了主了。”
人带回去可以,大皇子收不收那是他的事,可别到时候还给她安一个善妒之名。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个已经被扶起来、正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苏语儿。
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苏妹妹快请起,既然是母妃的意思,你又是自家亲戚,往后便是一家人了。”
“只是乐王府中规矩多,妹妹是亲戚,又初来乍到,若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便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顺从了安荣妃,又不动声色地宣示了自己正妃的地位——我是主,你是客,规矩由我定。
安荣妃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却也不在意。
只要人送进去了,她就不信,凭着苏语儿的容貌和手段,还拿捏不住她的儿子。
“这就对了。”安荣妃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乐乐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本宫乏了,你们回吧。”
“是,儿媳告退。”
赵乐乐站起身,在翠微的搀扶下,对着安荣妃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福惠宫。
苏语儿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胜利的微笑。
只要她进府,得了大皇子的青睐宠爱,她势必也要怀上子嗣。
从福惠宫到宫门口的这段路,明明不长,赵乐乐却觉得像是走了一辈子。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
她坐在自己的轿中,只觉得四肢冰冷,心如死灰。
窗外的阳光明明那般灿烂,却照不进她心底一丝一毫。
回到乐王府,府中下人看到王妃竟带回来一位如花似玉的陌生姑娘,皆是满脸错愕,但谁也不敢多问。
赵乐乐面沉如水,仿佛刚才在宫中那个温顺贤良的儿媳妇只是一个幻影。
她径直回到自己的正院,坐定之后,才对垂手立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给苏姑娘安排一处清静的院落,就……东边的‘听竹轩’吧。里面的一应陈设用度,都按照府里的规矩来,不必特意增减。”
“是。”管家领命退下。
“翠微,”赵乐乐又唤道。
“大皇子妃,奴婢在。”翠微红着眼眶,声音里带着哭腔。
“去,把我库房里那套赤金镶红宝的头面,还有那两匹江南新贡的云锦,给苏姑娘送去,就当是我这个做王妃的,给妹妹的见面礼。”赵乐乐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翠微大惊:“王妃!那套头面是您最喜欢的……”
“送去。”赵乐乐打断了她,不容置喙地说道,“她既然进了我乐王府的门,甭管她待多久,我这个做正妃的,该有的体面和气度,半分都不能少。我不能让人说我善妒,更不能让安荣妃和苏家,抓住任何把柄。”
打赏,是为了堵住所有人的嘴,彰显她的大度。
安排偏远的“听竹轩”,是告诉所有人,这个女人的地位。
她虽然被迫接受,但绝不会任人宰割!
待所有人都退下,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赵乐乐一人时,她紧绷的身体才终于垮了下来。
她无力地靠在软榻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中胎儿时不时传来的胎动,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忽然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
她可以输,但她的孩子不能输!
她不仅是大皇子的妻子,她还是未来乐王府世子的母亲!
为了她的孩子,她必须振作起来,必须守住自己的位置,守住这个家!
她缓缓擦去眼泪,眼中的脆弱与悲伤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旁人从未见过的坚韧与冷意。
安荣妃,苏语儿……你们以为这就赢了吗?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