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烛龙 第9章 血月倒影中的狼首

雾隐城的暴雨在子时三刻突然转急，十二根天干图腾柱顶端的全息饕餮虚影在血月下扭曲成诡异的几何图形。龙野站在十二楼天台边缘，雨水顺着额发滴落在怀表表盘上，裂纹状的齿轮投影正沿着他的瞳孔缓缓转动。

“第二十七次猩红潮汐。”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灼痛的甲骨文——那是三天前首次激活妄空之眼时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血月的升高中午程度的发烫。楼下宴会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混杂着钢琴师走调的《夜曲》，第13小节的重音处，他清楚地听见了骨骼错位般的脆响。

当第七滴雨水坠入怀表裂痕时，世界突然被按下了慢速键。龙野眼前的场景如同浸了墨的宣纸般晕染开来，穿着燕尾服的宾客们在血色月光下显露出第二重形态：有人背后生长出蛇腹般的鳞甲，有人指节裂开露出锋利的兽爪，而正中央举杯致辞的雾隐城议员，此刻正低头啃食着盘中的人类手指，喉间滚动着狼类特有的低嚎。

“第三个。”龙野锁定了左前方那个替“议员”斟酒的侍应生。对方表面上维持着优雅的仪态，可在妄空之眼的视野里，他的胸口正浮现出半透明的狼首虚影，尾巴尖端的毛发甚至穿透了礼服下摆。怀表齿轮在视网膜上跳动了三下，龙野计算着回溯所需的齿轮消耗——自从三天前在巷尾糖炒栗子摊第一次看见苏乐乐腕间的青鳞，他的回溯冷却时间就从原本的十二小时缩短到了现在的九小时。

“乐乐，躲到我身后。”他突然转身，却对上苏乐乐异常明亮的眼睛。少女发梢滴着水，体温透过贴紧的校服传递过来，比寻常人高出至少两度。龙野指尖悬在她腕脉上方三厘米处，犹豫着是否要揭开袖口查看那片若隐若现的青鳞——昨晚暴雨中，他曾在便利店监控里看见苏乐乐徒手捏碎了自动贩卖机的金属按钮，而她自己却完全不记得。

狼嚎声从宴会厅深处炸开。刚才的侍应生已经完全兽化，脊背裂开露出覆盖着灰毛的躯体，指爪扫过之处，大理石墙面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宾客们的惨叫声中，龙野注意到至少有七个人类形态的身影在刻意躲避兽化者的攻击——他们是观察者议会的人，还是苍母教的信徒？

“离卦——”龙野低喝一声，掌心的甲骨文骤然亮起赤红色纹路。火焰并非从他手中喷出，而是沿着空气中隐形的八卦阵凝结成形，如同一条锁链般缠住了狼首异兽的前爪。高温灼烧狼毛的焦臭味里，他听见苏乐乐在身后吸气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小心！”苏乐乐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左侧猛地一拉。原本站立的位置此刻正插着半截餐桌腿，尖端还滴着混杂着番茄酱的血液。龙野在倒地瞬间抬头，看见兽化的狼首正盯着苏乐乐，瞳孔里流转的竟是和怀表齿轮相同的金属光泽。

“它在看你。”龙野撑起上身，离卦火纹在肩膀处形成防御结界。狼首发出低吼，前爪拍击地面震碎了瓷砖，可当它的爪子即将触及苏乐乐时，少女腕间的青鳞突然发出微光，兽爪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竟在半空凝滞了半秒。

就是现在！龙野抓住机会，火纹锁链顺着狼首的前腿猛然收紧，在对方发出哀嚎的瞬间，他看清了狼首脖颈处的项圈——那是观察者议会的标记，齿轮状的花纹正随着血月的节奏明灭。记忆突然被刺目的白光劈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怀表时，掌心也有相同的齿轮印记在发烫。

“阿野！”苏乐乐的声音带着颤抖，龙野这才惊觉自己的鼻血正滴落在她手背上。怀表在口袋里剧烈震动，齿轮转动的声响盖过了雨声，视网膜上的裂痕状投影比之前清晰了三倍——这次回溯消耗了两枚次级齿轮，而他总共只有七枚。

狼首在火焰中逐渐缩小，最终变回侍应生的模样，只是脖颈处多了道焦黑的灼痕。龙野踉跄着站起来，视线扫过宴会厅，原本兽化的宾客们此刻都恢复了人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暴雨中的幻觉。但他知道，妄空之眼不会出错，那些隐藏在人类皮囊下的异兽，此刻正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你的眼睛……”苏乐乐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瞳孔。龙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怀表齿轮的反光在两人之间形成短暂的屏障。少女的手悬在半空，唇角微微扬起，那个在便利店总被他吐槽“甜度超标”的笑容，此刻却让龙野后颈发寒——因为他清楚地看见，苏乐乐的犬齿尖端，正泛着和狼首相同的金属光泽。

血月在云层中忽明忽暗，图腾柱顶端的饕餮虚影突然发出无声的咆哮。龙野低头看向怀表，表盘内侧的血字留言在雨水冲刷下若隐若现：“不要相信看见的，也不要相信记忆——”母亲的字迹在齿轮裂痕中破碎，而苏乐乐腕间的青鳞，正透过校服袖口露出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在血月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暴雨冲刷着天台地面，将狼首的血迹冲进排水口。龙野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不是因为战斗后的余悸，而是因为刚才苏乐乐拽住他时，他分明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和记忆中母亲临终时的体温，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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