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烛龙 第124章 暴食之眼：瞳孔里的餐盘

青铜餐铃在天花板摇晃。

铃舌是半截齿轮，每一次摆动都蹭过铃壁，发出指甲刮过铜镜的锐响。龙野仰起头，看见铃身刻满甲骨文——那些字符正在渗出油光，像煎锅里冒泡的肥膘。

“抬头看什么？”苏乐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站在长餐桌另一端，腕间青鳞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龙野注意到她握刀的指节发白，刀刃正抵住一只盛满浓汤的银碗，碗沿凝着琥珀色的油花。

“铃上的字在动。”他踏前一步。

鞋底碾过地板，发出黏腻的声响。原来整个餐厅的地砖都浸着油脂，光可鉴人的表面映出穹顶浮雕——不是常见的兽纹，而是无数叠在一起的餐盘，每只盘子里都卧着半枚齿轮。

“动的不是字。”饕餮主厨从阴影里走出。

他摘下白色高帽，露出的头颅竟是口青铜鼎，鼎耳上挂着银质刀叉。主厨将一柄餐叉抛向空中，叉齿旋转着刺入天花板，溅下几滴滚烫的油星：“是你的眼睛在饿。”

油星落在龙野手背上。

灼痛感让他后缩半步。但视线无法移开——主厨的瞳孔正在变形，虹膜化作瓷白的餐盘，盘心盛着半块怀表齿轮，齿轮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痂。

“苏乐乐！别碰那碗汤！”他突然大喊。

女孩的刀尖已经刺破碗沿。浓稠的汤汁漫出来，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那些痕迹迅速凝结成甲骨文，拼成两个扭曲的字：吞噬。

怀表在口袋里发烫。

龙野摸到齿轮的纹路，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手——那只手攥着半块齿轮，血从指缝渗出来，在齿轮凹槽里积成暗红的线。

“她闻得到糖分。”饕餮主厨的声音像刀叉刮过瓷盘，“神嗣的血，甜得像糖炒栗子。”

苏乐乐的瞳孔变了。

左瞳是狼眼的竖纹，右瞳却绽开鳞片的青影。她低头舔了舔溅在指尖的汤汁，喉间发出非人的低吼，腕间青鳞突然暴涨，像无数把餐刀同时出鞘。

“离卦火纹！”龙野抬手拍向桌面。

掌心触到油脂的瞬间，火焰从纹路里喷涌而出。长餐桌轰然炸裂，碎木片裹着燃烧的油珠射向饕餮，却在接触到对方身体时化作袅袅青烟——那些青烟竟聚成新的餐盘，悬在主厨头顶旋转。

“没用的。”青铜鼎头颅张开大口，“在暴食领域里，一切攻击都会变成食材。”

龙野退到墙角。

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才发现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四堵刻满食谱的青铜墙。墙缝里渗出黑色酱汁，沿着砖缝汇成溪流，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湖泊，湖面上漂着无数餐叉，叉齿都指向他的心脏。

苏乐乐的身影在火光中晃动。

她正向饕餮走去，青鳞覆盖的手臂扬起，指尖凝结出尖锐的骨刺。龙野看见她后颈的皮肤裂开，露出鳞片状的青色纹路，那些纹路正在组成新的图案——是《诗经》里的句子，却被油脂浸透，显得黏腻而扭曲。

“三次机会。”饕餮举起三根手指，“时间回溯的齿轮，你还剩三次。”

怀表的齿轮在胸腔里响。

龙野摸到口袋里的硬块，突然想起卷一第3章那个猩红潮汐夜——当时他第一次觉醒妄空之眼，看见苏乐乐蹲在巷口分糖，三块栗子糖在她掌心排成三角形，像极了此刻饕餮瞳孔里的餐盘布局。

“她不会吃我的。”他听见自己说。

声音在油腻的空气里传播，显得异常干涩。苏乐乐的脚步顿住了，狼眼与蛇瞳在她脸上交替闪烁，握着骨刺的手微微颤抖，指缝间滴下的不是血，而是琥珀色的糖浆。

饕餮主厨笑了。

笑声从青铜鼎里传出，震得天花板的餐铃狂响。龙野看见主厨瞳孔里的餐盘开始旋转，盘心的怀表齿轮突然迸裂，碎成无数片飞向苏乐乐，每一片都刻着甲骨文：吞噬之道，始于饥饿。

“接住！”他将离卦火纹按在墙上。

火焰顺着青铜纹路蔓延，照亮墙角堆积的餐盘。最顶层的盘子突然翻转，露出底面的血字——那是他父亲的笔迹，写着三个模糊的字：别回溯。

苏乐乐的骨刺刺进了饕餮的鼎口。

青鳞覆盖的手臂没入青铜缝隙，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饕餮的瞳孔餐盘轰然碎裂，碎瓷片化作黑蝶扑向龙野，每只蝶翼上都映着苏乐乐的脸——有时是童年分糖的笑容，有时是此刻失控的狰狞。

怀表齿轮在口袋里碎了第一声。

龙野听见齿轮崩裂的轻响，像极了卷一第75章苍母教突袭时，苏乐乐兽化前牙齿碰撞的声音。他抬手接住一片蝶翼，指尖传来记忆的灼痛——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拥抱他，怀里揣着温热的糖炒栗子。

“她在记起糖分暗号。”他对自己说。

墙角的青铜墙突然裂开，露出后面的图腾柱残片。残片上的十二地支兽纹正在发光，其中代表“辰龙”的纹路尤为刺眼，像一道烧红的齿轮，烙印在苏乐乐失控的瞳孔深处。

饕餮的身体开始崩溃。

青铜鼎化作无数餐盘坠落，每只盘子里都盛着半块齿轮。龙野看见苏乐乐站在盘雨中，青鳞护盾突然展开，那些《诗经》句子在鳞片上燃烧，烧成他童年见过的糖炒栗子的焦香。

“糖分三块。”她突然开口。

声音混杂着兽吼与童声，在油腻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澈。龙野看见她掌心托着三块糖，糖纸是怀表齿轮的形状，在烛火下折射出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齿轮逆向转动时的决绝。

天花板的餐铃掉了下来。

铃舌砸在地面的油脂湖，溅起的油花点燃了悬浮的餐盘。龙野冲过去抱住苏乐乐，感觉到她后背的青鳞正在发烫，那些《诗经》句子烧穿皮肤，露出底下未石化的血肉，像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带着拯救的温度。

怀表齿轮碎了第二声。

这一次，龙野没有去摸口袋。他看着苏乐乐瞳孔里的餐盘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童年巷口的阳光，三块糖分在她掌心闪着光，像从未被暴食之眼吞噬过的，最纯粹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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