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未来之与维同行 第10章 音乐或亮光

大厅里挤满了人，却罕见地没有演奏任何音乐。

好在客人们并不因此感到无聊，别的舞台上可找不到这样一场精彩的情景剧。

“星锑小姐，你应该明白，一首完美的协奏曲需要多么精妙的排布、天才的想法和精湛的演奏技巧——这些音乐能够诞生，本身已经是最伟大的奇迹了！”

芭卡洛儿的语气相当郑重，像是一曲渐强的行进乐。

“身为乐队负责人，我必须选择合适的曲目，并将它演绎给每一位听众。而‘自由海风号’尊贵的客人，需要做的应该是端坐在座位上，享用热腾腾的苹果派，安静地欣赏音乐。”

而作为摇滚海盗的星锑显然对芭卡洛儿的话有着不同的看法。

“噢不——坐在座位上听曲子是最无聊透顶的事儿了！我向你保证，这儿的客人们一定听腻了那些懒洋洋的爵士、黏糊糊的钢琴曲，或者滋滋冒烟的电子乐！为了让这趟旅程成为20世纪末最伟大的一次航行，我们必须要做出改变！”

“比如，一场来自60年代的摇滚运动！而最最最具先见之明的前船长星锑恰巧准备了一台最棒的唱片机～”

“……为什么是前船长？”

负责看着星锑的威廉在旁边好奇地问道：“你的船怎么了？”

“……不要在这种时候问这种伤心事！”

星锑脸色微变地转移了话题：“现在我们应该专注于音乐！”

一沓唱片被高高扬起。

“朋友们，欢呼起来！音乐不需要条条框框，它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感染每一个人！”

“嘿——放下它，星锑，我才是这儿的乐手！”

难得一见的通红映在芭卡洛儿的脸上。

客人们饶有兴趣地为台上的闹剧鼓掌，一顶小巧的珊瑚花编帽不着痕迹地藏在当中。

“外面的世界很闹腾，可……她们一点儿也不像格蕾丝女士说的那样‘充斥着仇恨与战火’呀……”

图图石子仍然警惕地望着台上，目光始终不曾挪开分毫。

“这儿是我的舞台……如、如果你实在想要播放摇滚乐，你也可以向船长申请，成为一名优秀的游轮乐手！”

“向你致敬，芭卡洛儿小姐。但——电台骑师知道客人们真正想听到的是什么～”

罔顾惊声冲上前来的白天鹅，狡猾的小狮子早已按下了唱片机的播放键。

四周的灯光突兀地暗了下去，不着调的电台骑师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唱片机还有如此功效。

“……？”

星锑没有在乎身旁威廉突然变得锐利的目光——她现在也看不见。

她只是眨了眨眼，拍了一下自己的唱片机，语气惊奇：“难道我真是神秘学天才？”

“当然不是！”

芭卡洛儿终于夺回了麦克风的掌控权，但此刻客人们显然面临着更严重的问题。

漆黑一片的船舱中，呼喊与抱怨声此起彼伏。

“该死的，谁踩了我的高档皮鞋？！你们就不能小心点儿么？”

“这正是我要说的话——你这个慌慌张张的笨家伙，你扯着我的夹克衫扣带了！”

“闭嘴，伙计们！别在这儿吵吵嚷嚷的，我什么也听不清了！噢，天呐——我的白葡萄酒和帕玛尔干酪！”

“我讨厌混乱。”就连维尔汀也忍不住低声向十四行诗抱怨道：“——凌依什么时候能回来？”

争吵声几乎塞满了耳膜。

芭卡洛儿焦急地看着这一切。

“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发生更大的事故……不行，有我在的航程决不能有如此灾难！我得赶紧去电闸那儿看看。”

芭卡洛儿摸黑挤进人群，努力寻找去往电力供应室的通路。

“唔——别再挤过来了，伊丽莎白女士。”

遗憾的是，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中，人们很难分辨出一颗海上明珠。

“芭卡洛儿，你打算去哪儿——！”星锑在混乱中拉住了芭卡洛儿的手：“本海盗很乐意为你提供帮助。”

“往这儿来——芭卡洛儿～我找到一个空隙！”

在星锑的帮助下，芭卡洛儿在人群之中辗转腾挪，最终成功抵达了人群的外围。

“真不可思议……”芭卡洛儿惊奇地看着星锑：“难道你真有什么从混乱中逃脱的天赋吗？”

“……”

这个问题让星锑再次想起了那段不算美好的时光。

“咳、我拒绝回答这一问题。”

“总而言之……感谢你的帮忙，星锑小姐！”

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前路显露了出来，不顾礼仪的乐手奋力地向前挤去。

但意外总是源源不断。

“啊——”

“——！”

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一阵微弱的亮光闪过芭卡洛儿的视野，随后迅速砸到了地上。

“……这是？”

芭卡洛儿的目光被这束光亮吸引了。

她看着那个发光的小玩意，仔细打量着它。

半截粗糙的树皮被扭成了灯罩的造型，一朵形如罗盘的草根在当中燃烧着，火光微弱却慷慨地照亮了四周的角落。

“图图石子……你没事吧？”

塞洛尼扶住了被撞到的图图石子，担忧地问道。

“没关系——我们的‘罗盘灼灼’没摔坏吧？”

“当然，这可是努库泰澳人最骄傲的手艺之一！”

托阿则是抵触地看着眼前的芭卡洛儿：“哼，我早就说过，我们不应该靠近这些粗鲁的家伙……”

“粗鲁……家伙——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在气氛朝着更难以预料的局面演变前，那盏造型古怪的灯具被拾了起来。

一团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芭卡洛儿的视野。

“这是……？”

“粗鲁的笨家伙，你当然没见过这个！”

再次被辱骂的芭卡洛儿皱起了眉头。

图图石子拦住了托阿，主动解释道：“我们收集棕榈树的树皮，将它们打磨成一个个椰子壳大小的灯罩。接着，我们会将油脂浸泡过的罗盘草系在灯罩里……每一位努库泰澳人都擅长制作‘罗盘灼灼’。”

“哼，它可比外面这些滋滋作响的玻璃泡可靠多了！等等，图图石子！我们干嘛要告诉她这些……”

“嘘——”

更急切的话语尚未从口中蹦出，图图石子赶忙把托阿扯到一边。

“这当然是为了让外面的家伙放松警惕。”

“……嗯？”

几簇狐疑的目光盯住了图图石子。

“这是为了骗取她们的信任。如果对可能的敌人一无所知，我们又怎么能帮助格蕾丝船长，怎么能完成重建家园的使命呢？”

“噢……”

“更何况，那些笨家伙们叽里呱啦的动静会影响到族人们的休息！”

狐疑目光的源头终于松了口气。

“相信我——过不了多久，那个单纯的家伙就会跑来找我们道谢。到时候，她就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统统告诉我们啦～”

托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应该制作更多的‘罗盘灼灼’，将它们分发给更多的笨家伙们！”

“……没错。”

听见了托阿与图图石子的对话，塞洛尼的眼中亮起了光芒，满是对图图石子的崇拜：“天呐，图图石子，你真聪明……怪不得长老们都愿意听你的主意呢～”

备受褒奖的图图石子转过身去，悄悄捏紧了衣角。

“我……这样是对的吗？”

无论如何，窸窣的、摩擦树皮的声响总算是传递开来了。

一盏盏“罗盘灼灼”亮了起来。

它经由一双双或粗糙或柔嫩的手，映出红褐色的肌肤、亚麻色的瞳仁与棕黄色的头发。

微弱的光芒顺着人流向四周飘散，它掩去吵嚷的人声，盖过张皇失措的呼喊，将素不相识的人们牵引在一起。

“这个小家伙的样子可真别致，让我想起了还在渔船上的日子……那会儿我总期待着返航时那座同样怪模怪样的灯塔。”

“瞧瞧这手艺，工厂里那些笨头笨脑的铁疙瘩可压不出这样的弧线～”

“它像极了我祖母的手笔，她总在我小时候和我一起编织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哈哈～你们绝对想不到防风草做成的口哨——！”

话音传递到图图石子耳中，让她陷入了一瞬的恍惚。

“……传递食物与火光，分享有意思的事儿……这和我们的篝火大会有什么不同呢？”

图图石子偷偷瞥了眼身边的努库泰澳同胞，回忆与向往写满了许多人的脸庞。

“格蕾丝女士，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她沉默了许久，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的疑问不断翻涌。

最终，她借着昏暗的光芒退出了人群，无声无息。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眼前的场景使她充满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