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诗鉴赏集 第282章 《甲骨为舟渡星河》

《甲骨为舟渡星河》

——论树科《我几想学甲骨文写诗》的文化乡愁与语言突围

文/文言

一、甲骨裂帛：文字考古学的诗性显影

树科笔下"甲骨文写诗"的呓语，实则是现代性困境中一次惊心动魄的语言突围。当诗人喟叹"光阴不再"，我们分明听见青铜饕餮纹在时光长河中震颤的余响。甲骨文作为汉字童年期的原始密码，在此被赋予三重象征维度：既是文化基因的胚胎形态，亦是语言异化的镜像投射，更是突破现代性语言困境的诺亚方舟。

《说文解字序》载："盖文字者，经艺之本，王政之始。"树科反其道而行之，将文字视为对抗时间暴政的武器。诗中反复出现的"谂"（思考）字，恰似甲骨卜辞中龟甲灼裂的裂纹，在粤语声调的褶皱里蜿蜒出思维考古的路径。这种语言回溯绝非简单的复古，而是如本雅明所言"辩证意象"的生成——在断裂的历史时空中，甲骨文的象形结构成为抵抗符号异化的最后堡垒。

二、粤语方舟：方言书写的抵抗诗学

全诗以粤语为语言载体，构建起独特的声韵迷宫。"我几时嘟喺信嘅"中"嘟喺"的拟声特质，"谂返而家"的时空折叠，都在方言的褶皱中保存着前现代的语言体温。粤语九声六调的抑扬顿挫，恰与甲骨文原始图画文字的视觉韵律形成互文，共同构成对普通话霸权的温柔反叛。

这种方言书写实践，暗合德勒兹的"块茎思维"。当诗人宣称"要揾本《今昔文字镜》"，实则是要在语言的地壳变动中，打捞被历史尘埃掩埋的方言化石。粤语作为汉语的活化石，其保存的古汉语发音特征与甲骨文的象形表意系统，在诗中形成跨越三千年的共振，构建起独特的语言考古学现场。

三、青铜裂变：文明记忆的创伤书写

"华夏简美文言"的追忆背后，是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暴力改写。诗人笔下的《今昔文字镜》，恰似普鲁斯特的玛德莱娜小点心，触发整个文明记忆的味觉苏醒。甲骨文作为"文明的胎记"，在此成为对抗文化失忆症的特效药。

这种创伤书写暗合德里达的"原初书写"概念。当诗人试图用甲骨文重构诗歌，实则是要刺破语言能指链的暴力统治，让文字回归"与物相遇"的原始状态。那些龟甲裂纹般的诗句，恰是文明创伤的拓扑学图谱，在解构与重构的张力中，完成对文化记忆的招魂仪式。

四、时间炼金术：诗性存在的辩证法

全诗在"谂到几远"与"谂返而家"的时空摆渡中，构建起海德格尔式的"向死而生"诗学。诗人对甲骨文的迷恋，实则是要在时间暴政下抢救存在的诗意瞬间。"光阴不再"的哀叹，在甲骨文的永恒姿态中获得救赎——那些镌刻在龟甲上的文字，历经三千年风雨仍能唤醒我们的语言记忆。

这种时间观照颇似博尔赫斯的"沙之书"寓言。当诗人宣称"仲好想好想学用甲骨文写诗"，实则是要在语言的沙漏中寻找抵抗时间熵增的秘钥。甲骨文的象形结构在此成为存在主义的锚点，让飘摇的现代性灵魂获得片刻的安顿。

五、文化乡愁的拓扑学重构

全诗最终指向一个永恒的悖论：越是执着于文化寻根，越暴露出现代性困境的深度。诗人对甲骨文的向往，恰如T.S.艾略特笔下"荒原"对传统的渴慕，在解构与重构的辩证运动中，完成文化身份的拓扑学重构。

这种乡愁书写超越了简单的怀旧，而具有齐泽克所谓的"意识形态崇高客体"特质。甲骨文在此成为拉康意义上的"对象小a"，既是不可抵达的**客体，又是文化认同的终极能指。诗人通过语言的炼金术，将文化乡愁转化为诗性存在的永恒动力。

结语：在龟甲裂纹中重建诗性宇宙

树科此诗犹如一柄青铜钥匙，在语言的废墟上开启通往文明源头的秘道。当现代性将文字异化为冰冷符号，诗人却让甲骨文在粤语的声韵中复活，完成对语言本质的重新发现。这种文化突围不是逃避，而是如里尔克所言"挺进事物的内核"，在文字考古中重建诗性的宇宙秩序。

全诗最终在"学用甲骨文写诗"的执念中抵达哲学高度：真正的文化传承从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像甲骨文在烈火中灼裂那样，在语言的阵痛中实现创造性转化。这种诗学实践，恰为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危机提供了极具启示性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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