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烂水冷得刺骨,泡得青鼎侍那烂掉的半拉身子像是被锯条来回锯。她迷迷糊糊被几个泥猴子似的劫余盟弟兄架着胳膊,糊了一脸泥浆往前扑腾。耳朵里嗡嗡响,勉强听见南边方向水哗啦声确实大点儿,还掺着点土腥味。
“扑通!”有人猛地跳进了更浅些的黄泥水洼里。“快!爬上岸!”压着嗓子的低吼刮着嗓子。
青鼎侍被生拽硬推地顶上了硬实的泥地。“嘶……”肩膀烂窟窿被碎石土坷垃一硌,毒火烧火燎地蹿起来,疼得她太阳穴直蹦。她死狗一样瘫在湿滑的泥滩上,费力地睁开糊满泥浆的眼——
眼前哪还是刚才要人命的藤妖毒沼?
灰蒙蒙的天光惨兮兮的,照着一大片跟沤烂了的陈年麦场似的烂泥滩!泥滩上东一摊西一洼的黄汤泥水,泛着死鱼肚皮的光。水面上漂着厚厚一层绿毛苔藓,活像长了霉的馊粥皮儿。再往前看,稀稀拉拉戳着些烂木桩子,桩子不高,歪歪斜斜,有些被泥水泡得发了乌,顶上还支棱着几根不知道什么鬼兽类的白骨,骨头上裹了层干巴的黄泥壳子。空气里一股子浓烈的腥土味儿,混着水藻沤烂了的酸臭,闻久了脑袋发木。
更瘆人的是,水洼里,泥滩浅处,随处可见半埋在泥里、泡得肿胀发白的……人?也不像人,脸早就烂没了,皮肉裹在泥里,支棱出来的骨头上挂着些破烂的布片子——有深蓝灰的、印着商盟舵主暗纹的,也有暗绿色绣着万藤徽的!像是两边死的人全在这儿烂着!
“这是……烂人坑…”一个架着青鼎侍的泥猴子伙计吐了口泥腥水,声音打着飘儿。几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把背上扛着的月织姬和人事不省的裴仞放下来。月织姬撑着泥地坐起来,被污水浸透的头发贴在青白的颊边,胸口剧烈起伏,冻裂的唇抿得死紧。裴仞歪在边上,糊满黄泥的胸口一起一伏勉强有动静,像个半瘪破风箱。
青鼎侍抹了把眼,这才看清几个“泥猴子”——就剩仨了!一个个跟从大粪坑里捞出来似的,浑身皮肉没一块好地方,被泥浆泡得发白翻肿,露着血肉模糊的边沿。领头那个年轻点的,胳膊上好大一条被藤刺豁开的翻肉口子,草草捆着的脏布条被黄泥水浸透成褐红色。
“老郑哥……老许……”那年轻伙计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死死盯着泥滩远处那片漂着商盟烂布烂骨的水洼,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一股说不清的闷气堵在青鼎侍胸口,烧烂的那半张脸皮都抽搐了一下。“娘的…”她从牙缝里挤出个带血的字眼儿,想撑着坐起来,半边身子却跟断了线似的使不上劲,胳膊那块烂肉窟窿里渗出的黑绿毒血混着泥水,“啪嗒啪嗒”滴在泥里。
月织姬目光扫过几人,最后停在裴仞糊满泥的黄胸口——那儿的烂泥被水泡开一条缝,露出来点焦黑翻卷的皮肉边,连点儿微光都没了。她冻木了的左手抬不起,右手骨爪子抠着身下一块半硬的泥坨子,指甲刮得泥面哧哧响。
“嘶……不对劲!”刚缓过劲儿的一个络腮胡伙计突然抽着气,指着前面。前面不远,一个泡在浅黄汤水里的小泥包鼓了鼓,“噗”地冒出一串拳头大的腥黄泥泡,炸开的泥浆泛着油光。“这……这片烂泥坑…活…活了?”
像回应他的话,离几人五六丈远、一个半埋在泥里、只露出个白骨头颅顶的浮尸,那骷髅眼窝子里,“噗”地喷出来一股暗黄色的浑浊气雾!雾又腥又冲,带着股刺鼻的碱土味儿!雾气喷出来的瞬间,骷髅头周围的烂泥稀里哗啦翻腾起来,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挣扎!
“是百草阁的土僵虫!钻烂骨头里的!”络腮胡脸色“唰”地变了,“快!离开水边!找硬地!”
晚了!
哗啦!哗啦!哗啦!
他们刚才趴着的浅水洼里,周围的烂泥猛地跟开锅一样翻滚!一根根手指头粗、暗黄色油光发亮的肉虫子,顶着尖细的口器,“噗噗噗”地刺破泥浆面钻了出来!那些虫子看着像放大十倍的蚯蚓,可浑身裹着一层湿滑的暗黄粘液,身上还嵌着不少细碎的砂石烂骨头渣子。更恶心的是,有些大点虫子的尾巴尖上,还挂着没啃干净的、泡得发胀的碎肉屑!
钻出泥浆的土僵虫像饿了八百年的疯狗,扭动着粘稠的身子,裂开的口器里露出里面一圈细密的黄牙,直接就往离水最近的络腮胡和另外那个受伤的伙计腿上缠去!
“滚开!”络腮胡吓得魂飞魄散,抬脚死命去踹!那虫子被踹得往后一翻,溅起泥点子,可旁边一条更粗的土僵虫已经闪电般缠住了他旁边那个兄弟的小腿!
“啊——!”那伙计惨叫一声!土僵虫布满砂石黄牙的口器狠狠啃在了他腿上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滋啦”一声!伤口处的烂肉瞬间发黑,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化泥!
“操家伙!”络腮胡吼着,拔出插在腰后泥壳子里的半截锈刀,朝着缠住同伴的虫子狠狠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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