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里那股子沤烂了心的沼气味儿糊得人脑浆子疼。裴仞瘫在臭泥窝里,胸前焦窟窿皮翻着,三根烂藤条跟长在肉里的毒蛇牙似的扎进去,狠命嘬他心子里的那点儿活气。
藤条吸一下,裴仞胸脯子跟着瘪下去一截。灰败的死气跟墨汁子染布一样从伤口往外爬。嗓子眼那点气儿堵死了,脸憋得发青,嘴角抽抽,眼皮底下死鱼似的空,就剩那三根藤条吸食时的一抖一抖。
“烂藤芽子…撑死你娘的腿…”青鼎侍骂声卡在喉咙里。她半边身子垮在臭泥水里,刚才替月织姬挡毒刃的那条胳膊齐肩烂了个深洞,伤口边上血肉滋啦冒黑烟,烂骨碴子都露出来了。剧毒顺着烂骨头缝往里钻,冻得她全身发抖,眼看要翻白眼。
月织姬比她好点儿。刚炸藤条放寒气风暴耗干了力气,但人还立着,靠着湿滑溜的藤壁喘粗气。右半边焦胳膊挂在肩膀上晃荡,骨头白惨惨露在外头。眼看那三根死藤条吸得裴仞快成人干,她烧红的眼珠子猛一凝!
“扯开!”她吼了一嗓子,自己先动了!右手骨爪对着藤壁死命一抠,刮下半块冻硬的烂藤皮!那块皮凝着她的寒气,冰碴子反光。“唰”地一下,她当暗器使,朝着插裴仞胸口最粗的那根藤条上砸过去!
“滋啦!”
冻硬的烂藤皮块砸在吸血的藤条上!藤条被寒气刺得一哆嗦!吸力断了一瞬!裴仞胸口死气蔓延的烂皮肉底下,那点被嘬得快断气的墨绿木气,得了空隙猛地往回一缩!
“再来!”青鼎侍趴地上,烂手抠地里的湿泥,血和毒混着臭泥巴甩过去,糊住中间那根藤条!那藤条被这恶臭的血泥一糊,像是被火燎了尾巴的蛇,狂乱地拧起来!
还剩一根!
月织姬脚底下还散着刚才炸藤时崩的碎冰渣子。她脚尖猛一勾!一块锥子似的寒冰碴子“咻”地射向第三根藤条!
眼看要扎中——
水底“哗啦”一声!一根手腕粗、通体乌黑、滑腻如毒蛇的尖刺藤根从臭水坑里爆射而出!又快又毒!像长了眼似的,“啪”地抽飞了那块冰碴子!
拦下了!
“百草阁的老鬼!”青鼎侍嗓子哑了骂不动。水里头绝对蹲着正主!
月织姬刚炸完一招,动作明显僵了一拍。就这一下迟缓,那被青鼎侍血泥糊住、拧着身子乱甩的中间那根藤条,突然藤尖一昂!藤条裂开道缝,一股粘得拉丝的墨绿毒浆子,“噗嗤”射向月织姬门面!这要是沾上,脸都能烂穿!
月织姬往侧面猛地一闪!动作快得像折断的竹子!
嗤!
毒浆擦着她烧焦的半个肩膀过去,砸在身后滑腻腻的藤壁上,瞬间“滋啦”烫出一片冒烟的黑印子!可月织姬自己也撑到了极限,脚下本就滑溜的湿藤一滑!一个踉跄朝旁边臭水窝栽下去!
青鼎侍眼珠子都瞪裂了!“姐!”
来不及了!裴仞胸口那最后一根没被干扰的藤条眼看又要恢复吸力,把他最后那点活气抽干!水底那股子隐而不发的死气越发迫人!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从地底冻海深处炸开的闷响!
瘫在泥水里的裴仞身上,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层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金光!
那光不是热的!冷得透骨!煌煌堂堂!带着一种亘古蛮荒的镇压之力!
金光横扫!
吸在裴仞胸前正嘬食的三根藤条,“咔嚓!咔嚓!噗嗤噗嗤!”三声脆响!当场被金光碾断!连渣都没剩!藤条里面吮吸出来的那点墨绿木气,被金光一扫,“噗”地一声就散成了虚无浊气!
金光余波扫过月织姬快要栽进水窝的身子!她身体就像被一股无形的气托住!稳稳地在岸边斜坡停下!连她肩头烧焦的皮肉被毒浆燎出的一点黑烟,都瞬间湮灭无踪!
这金光一现!一收!快如电闪!
周围死寂。
藤壁被金光擦过的地方,留下一片金烙铁烫过似的焦糊深痕!隐隐能看到底下暗红的藤脉在痉挛!
臭水窝底下刚刚伸出毒刺藤根的地方,水面剧烈翻滚了一下,一大串污绿的气泡“咕噜噜”涌上来,像是底下什么东西受不住惊,猛地蜷缩了回去,搅起的污浊弥漫开来。
青鼎侍还张着嘴趴泥地上,人都傻了,烧糊的眼珠子盯着裴仞,又扫了眼自己齐肩烂断、剧痛刺骨的胳膊伤口——那里毒血黑气还在钻心往骨头里爬。可不知是被刚才金光扫到一丝?还是离裴仞近?她体内像被灌了冰水般刺骨!但那股催命的剧毒侵蚀速度,竟诡异地……滞缓了一刹?
月织姬撑着坡地稳住身形,冻得没血色的脸上第一次闪过震惊的波澜。她冰冷的视线落在裴仞身上——那金光退去,他胸前的焦窟窿看着还是那么狰狞。但皮肉底下那股墨绿木气,在被金光碾碎又被压榨到极限后,竟……沉了下去?
不是没了,而是沉进了焦黑的皮肉烂骨的最深处。
他眼皮底下,那空茫的死鱼眼中,极其微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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