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教父 第7章 蚀痕之印

顾清欢高跟鞋那如同冰锥凿地般的余音，仿佛还在死寂的病房里幽幽回荡。艾琳娜蜷在沙发最深的阴影处，像被疾风吹落的残叶，双手死死攥紧丝裙的昂贵布料，指关节用力到发白。那枚贴着她耳垂的泪滴状海蓝宝石吊坠，冰得几乎要吸走她仅存的体温。

石宇峰那只曾掀起精神风暴的枯手，如今死蛇般瘫在纯白被面上。只有胸口在呼吸机规律推动下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未彻底油尽灯枯。但这沉寂，像暴风雨前沉重的空气，压得人窒息。

滋…滴…滋…答…

灰黑色的老旧卫星手机，依旧固执地发出那破碎扭曲的杂音，如同一个垂死老人的喘息，又像某种隐晦、恶毒的诅咒在倒计时的缝隙里流淌。这声音钻入每个人的耳膜，也钻进了周绾绾的血脉深处。

病房正中的水晶吊灯惨白的光线下，周绾绾缓缓抬起了她的左手。那只手，此刻的模样足以让任何正常人心脏骤停！

那只原本纤细、常年保养得宜、能精确操控人类记忆片段的手掌，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肿胀变形！皮肤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红色，像被剧毒侵蚀，血管暴凸如同扭曲蠕动的深紫色蚯蚓！掌心的皮肉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由内向外侵蚀、溶解！边缘溃烂卷曲，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一缕缕稀薄却刺鼻的酸腐恶臭弥漫开来——是血液被青铜污染后氧化**的恐怖气味！

在掌心的正中央，那点刚刚浮现又消失的、暗红血珠状的印记位置，一个更清晰、更刺目的印记烙印般显现！它只有指甲盖大小，但边缘锐利，像是古拙粗犷的青铜器纹饰被烙印进血肉——深青色，边缘是污浊的青铜铜绿斑驳，核心则是浓得化不开的粘稠暗红！如同刚刚凝固的铜血！这印记仿佛有生命般，缓慢而固执地向外扩散着侵蚀的痕迹，如同**毒藤的根系在疯狂生长！

一阵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尖锐痛楚再次传来，带着灼烧的滚烫和冰冻的麻木交替侵袭！周绾绾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晃，额头瞬间渗出细密冷汗。但她黑瞳深处被激起的，不是恐惧，而是更疯狂、更贪婪的火焰！

“周医生！”石星野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响起，他上前一步，却没有伸手触碰，视线牢牢锁在那恐怖的伤口上，“是刚才风暴的反噬吗？这腐蚀……”

他的话没说完，周绾绾猛地抬头，黑瞳中的金红光芒如同压抑的熔岩再次燃烧！她死死盯住床头柜上那部杂音手机，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反噬？呵……是媒介！”她布满血丝的眼中凶光暴涨，“那风暴，不过是借老东西的身体为载体爆发的旧债！真正的‘债主’……被这部该死的‘旧物’给唤醒了！它在抽取我的精神力！它要打开一道门！”

石星野眼神骤然一凝。旧物？媒介？门？信息量太大，但指向性明确！周绾绾不是被动受伤，她的力量被那部怪异的手机强行汲取了！用来“打开”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侧移了一步，看似要更清楚地观察周绾绾的伤情，身体却微不可察地挡在了病床和床头柜之间。手指在掌心私人终端的冷硬边缘再次掠过，这一次，他指尖悄然按动了终端的底部边缘内侧——一个隐藏的、极其微小的实体按键。

嗡——！

一股无形的、如同低频静电场的波动瞬间以他终端为中心，极其隐蔽地扫过床头柜区域！这股力场没有攻击性，却带着精准的解析意图，如同最精密的金属探测仪！

几乎在力场扫过那部老旧卫星手机的瞬间——

砰！

一声清脆的爆裂声从手机内部传来！某个老化的塑料卡扣似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扰动，猛地炸开！几缕塑料碎片混杂着些许细小的电路板碎屑，从手机外壳细小的缝隙中溅射出来！

但更刺眼的，是手机外壳缝隙深处——在石星野终端扫描波被某种未知反制干扰、陡然消失的瞬间——一闪而逝的几缕青铜色金属光泽！那光泽带着古老的冰冷，与石宇峰意识风暴的核心源质同源！手机灰黑色的塑料外壳在这青铜光泽前，薄得如同伪装！

石星野瞳孔微缩。金属！真正的载体核心是内藏的青铜构件？绝非普通的通讯器！它是被刻意塞进这具破烂“躯壳”的“异物”！

就在这极短的电光石火之间——

咻！

那只被侵蚀的左手掌心，那枚污浊铜绿核心的暗红印记如同沸腾的火山口！一道无形但更为精纯、更为贪婪的饕餮触须骤然从中喷薄而出！不再是混乱的吞噬，而是带着精准的定位和迫不及待的饥饿感！

它的目标正是手机炸开缝隙中那瞬间闪过的、致命的青铜微光！

触须的速度快到极致，瞬间跨越空间！

然而——

哗啦！！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猛地被一只包裹着合金臂甲的粗壮手臂撕开！破洞的玻璃窗碎片如同冰雹般迸射进来！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死亡气息，狂灌而入！

一道模糊的黑影在风声掩护下，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凌厉的风压！他无声无息地从破窗外撞入病房！动作快得只留下扭曲的残影！目标直取床头柜上的卫星手机！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五指张开如铁钳！

黑影的出现时机精准如毒蛇！恰在周绾绾的饕餮触须即将吸上手机裂隙的致命一瞬！也恰在石星野的终端被反制干扰后最微妙的空挡！

杀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者…这黑影本就是冲着那青铜载体而来？！

艾琳娜的尖叫刺破凝固的空气！她看到了窗外闪电般突入的黑影！

石星野的反应近乎本能！他身体猛然后缩拉开距离，但那部私人终端却被他毫不犹豫地对着黑影突进的方向狠狠掷了出去！终端在半空中急速翻转，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拉出一道流线型的冷硬弧度！

黑影的反应快到非人！他对飞来的金属块看也不看，突进的身形没有丝毫停滞！另一只戴着同样手套的手，只是看似随意地在空中一拨——动作却快到留下手掌形状的白色激波！

噗！

掷出的终端如同撞上无形的气墙，在激波中如同纸片般倒飞而回，砸在昂贵的实木护墙板上，瞬间碎裂！零件四溅！

但这微不足道的阻碍，终究让黑影突进的节奏毫厘受阻！那只抓向手机的铁爪，快了半瞬！

黑影的五指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冰冷手机的塑料外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沉重厚实的防火门撞击门框，发出震耳的巨响！

并非艾琳娜的尖叫引来守卫，而是玛丹的人！

撞开大门的同时，一个瘦削矫健如猎豹的身影已经闪到病床边！速度快到带起残影！他双手各自握着一个金属色的、手掌大小的扁平圆盘，对着黑影的方向，毫不迟疑地狠狠掷出！

呼！呼！

两个银灰色的金属圆盘发出沉闷的破空声，带着致命的精准度，瞬间封死了黑影左右闪避的空间！圆盘边缘弹出锐利的合金锯齿，高速旋转切割空气，发出高频凄厉的嘶鸣！

黑影的身体在半空中有了一刹那的凝滞！面对左右夹击的致命圆盘，他不得不做出抉择！抓取的动作在毫厘之间被迫中止！他手臂猛地回撤，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向后极限反弓！

刺啦——！

一枚旋转的圆盘几乎是擦着他的战术服前胸掠过，坚硬的合金纤维战术服表面瞬间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火花四溅！

另一枚圆盘则被他在极限闪避中，用裹着装甲的小臂猛地向外磕开！

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病房炸响！

被磕开的圆盘如同被球棒击飞的棒球，带着呼啸斜射向病房的角落！嗤啦一声，深深钉入坚硬的承重墙混凝土里！半个盘身都陷了进去！石星野的私人终端碎片刚好被这道狂猛的力量扫过，彻底粉碎！

玛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撞开的大门口，身体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右手重新按在了后腰那只散发着沉重青铜气息的蝎扣位置。她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那个身形扭曲的黑影。

黑影的连续受挫只在一秒之内！袭击被迫中断！落地后，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在圆盘钉入墙壁的巨响余音中，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目标依旧是那部危险的手机！

而此时——

周绾绾掌心那道无形的饕餮触须——如同阴冷的水蛭——在经历了这瞬息万变的搏杀阻隔后，终于毫厘不差地、精准无比地吸入了手机外壳炸裂处残留的那几丝微弱的、纯粹的青铜微光！

嗤——！嗤——！

吞噬的瞬间，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淬火时冷水滴入滚烫铜锭的声响，从她掌心深处隐隐传出！那肿胀紫红、被侵蚀的手掌皮肤，随着光芒的吸入，像充气的气球猛然向内塌缩！皮肤下的紫黑血管瞬间黯淡枯萎！那诡异的腐蚀性恶臭骤然大盛！同时，掌心那枚青铜血痕印记，深青色的部分陡然加深如同凝固的墨汁！而核心的暗红则如同心脏般急剧跳动了一下，向外弥漫出一层更浓重的血晕！

力量！一股更纯粹、更混乱，带着古远锈蚀气息的力量顺着触须涌入她的四肢百骸！瞬间缓解了蚀骨般的剧痛，却也点燃了更深沉、更本质的饥饿！

“呃……”周绾绾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混合着痛苦和满足的闷哼，身体晃了一晃，那双黑瞳再次被几乎溢出的熔岩金红吞噬！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冰冷的视线从掌心抬起，贪婪地扫向那部手机——更准确地说，是扫描着手机四周空间里残留的、尚未被吸收的零星青铜微尘！

黑影退到窗口，与玛丹扔出的圆盘几乎贴着身体擦过！他不再试图抢走手机。冰冷的视线环视病房一周——从再次蠢蠢欲动的周绾绾，到门口杀机凛然的玛丹和她的手下，再到角落里惊魂未定的艾琳娜，最后落在石星野那张沉静如面具的脸上。

没有言语。

就在玛丹的手下再次抛出手中的圆形切割飞盘、准备围杀的刹那——

黑影在退后的趋势未尽之时，身体猛地一个矮身旋踢！动作迅捷无声！脚尖精准地踢在窗框边沿一块碎裂而尖锐的玻璃碴上！

咻——！

那块尖锐的碎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暗器，带着微不可察的破空声，如同冷电惊鸿，直射病床边那个床头柜！

目标不是手机！而是床头柜侧面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手指粗细的嵌入式按钮！那个平日里用来呼叫护士站的无害按键！

碎片精准无比地钉在了按钮的正中心！力道极大！

滴滴滴——！滴滴滴——！

尖锐刺耳的呼叫蜂鸣声瞬间在病房内炸响！同时走廊上所有房间的呼叫指示灯瞬间全部亮起刺目的红光！医院核心安保系统的总警报在护士站的接收端被强行触发！刺耳的、覆盖整个楼层的尖锐警报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呜————呜————呜————！

混乱！这是制造绝对的混乱！警报声如同有形冲击波冲进病房！

黑影在踢出玻璃碴的瞬间，身体已经毫不犹豫地撞破了他背后那扇之前被他撕裂的破窗！如同融化的阴影，瞬间消失在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该死！”玛丹的手下咒骂一声，圆盘在手上硬生生刹住！他们迅速分出两人冲向破窗，准备追击！另外几人则本能地做出警戒姿态，护在玛丹身前！

刺耳的警报如同无数钢针扎入耳膜！艾琳娜痛苦地捂住耳朵！石星野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被钉死呼叫按钮的床头柜！

就在这警报声最尖锐、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嗡…嗡…嗡…嗡…

被周绾绾强行吸走最后几丝微光的卫星手机，内部突然传出四声微弱但清晰的、如同机械发条旋转到尽头的嗡鸣！

随即，手机那光滑的黑色屏幕——竟然……亮了起来！

不是常规的来电显示屏幕！屏幕的正中心，只有一幅极其简单、由冰冷像素点构成的、黑白双色的图案——

一个古老的、刻满怪异符号的青铜罗盘！ 罗盘的指针并非实体，而是一束凝固的血红光线，此刻正剧烈摇摆不定，指向病房中央某个虚无的点！

“罗盘！”周绾绾嘶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和难以遏制的狂喜，她布满金红光芒的瞳孔死死盯住那屏幕上跳动的图案，“‘深池’的钥匙找到了！通道……就在这里！”她那只刚刚因吸收能量而恢复些许人形、此刻掌心依旧盘踞着青铜血痕的手掌，再次对着罗盘指向的虚空——病床正上方空气——猛地伸出！掌心的血痕印记如同苏醒的眼睛，贪婪地蠕动起来！

但她的动作快，玛丹的目光更快！从罗盘图案出现的瞬间，她那锐利如鹰隼的视线就已经死死锁定！

“拦住她！”玛丹厉声喝道，声音穿透刺耳的警报！她右手快如闪电，猛地一把抽出后腰那个沉甸甸的物件——那并非蝎扣本身，而是一个只有巴掌大、通体呈古朴乌金色、边缘环绕着细微青铜纹路的扁平金属盒！盒子造型极其刚硬，如同一个微缩的保险柜！

就在周绾绾掌心的无形吞噬触须即将抓住罗盘指向的虚点时——

玛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个乌金色的扁平金属盒朝周绾绾伸出的左手方向，狠狠扔了过去！金属盒在空中翻滚着，无声无息，但边缘的青铜纹路在急速摩擦空气的瞬间，亮起一丝极微弱但刺骨的冰蓝寒光！

盒子飞行的轨迹并非直线砸向周绾绾，而是带着一个极小的弧度！

周绾绾的饕餮触须本能地嗅到了那金属盒内隐藏的危险物质气息！不是致命攻击，却带着一种极端不稳定、让她灵魂都感到不安的冰冷能量！

她对“深池”通道的极度渴望，压过了瞬间的危险直觉！吞噬触须仅仅迟滞了万分之一秒，依旧悍然抓向虚空！

嗡！！！

在吞噬触须与罗盘所指的那个虚空节点接触的瞬间——

“引爆！”玛丹冰冷的声音如同死亡宣告！

轰——！！！

半空中那个乌金盒子骤然炸开！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击波，没有火光！只有一股粘稠得如同石油的、急速扩张的深蓝色冰雾瞬间弥漫开来！这冰雾仿佛有生命般，带着极致的低温，无声无息地将周绾绾伸出的左手掌、那部亮着青铜罗盘屏幕的手机、以及病床上方方圆数米的大片空间，连同那虚无的罗盘节点，瞬间完全吞没！

滋——咔嚓咔嚓！！！

时间仿佛被冻结！

病床上方的空气发出一连串细密的、令人牙酸的冰晶凝结声！无形的空间被低温瞬间扭曲，形成大片诡异的、闪烁着幽蓝磷光的冰霜区域！空间像凝固的浑浊琉璃！

“呃啊——！”周绾绾的左手首当其冲！那无形的饕餮触须如同被骤然浸入零下二百度的液态氦，瞬间“冻结”并崩裂！传导而来的极寒如同亿万冰针穿透手臂！她发出惨烈的痛呼！整条左臂瞬间挂满了厚厚的深蓝色冰晶！指甲发青，皮肤失去所有血色！那只掌心，青铜血痕依旧妖异，却被冰晶死死包裹！

那部卫星手机，屏幕上的青铜罗盘图像在冰雾吞没的瞬间开始剧烈闪烁，扭曲！最终定格在一个混乱的灰色雪花状态！整个外壳被一层诡异的深蓝色冰晶爬满！

而被吞噬的虚空中，冰晶凝结之处，隐约似乎有什么无形的连接被强行“冻断”！发出微不可察的碎裂声！

病房中，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尖锐，走廊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安保的呼喝！

玛丹的脸色在冰雾爆开后显得更加冷硬。她看着那片被幽蓝冰霜覆盖的区域，看着周绾绾瞬间被封冻的左手和痛苦扭曲的脸，毫无波澜。她的视线落在病床上那个蜷缩在厚重冰霜阴影下的老者身上。

石星野的目光从钉在墙上的深陷圆盘移开，落到玛丹收回的右手上——那只手的手指关节处残留着开启金属盒机关后细微的痕迹，极其隐秘。他心中了然，这种能让空间冻结的武器，来源只有一个——她背后的Y国实验室，以及……某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冰人”！

混乱风暴的中心，在冰霜与警报交织的病房深处，周绾绾那只被深蓝色坚冰覆盖的手掌，掌心烙印般的青铜血痕印记深处，一点凝冻如墨的暗红……悄然跃动了一下。似乎，这超低温的冻结……也封不住那源自古老秘辛的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