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禾的孙子铁砚已经能独立给忆桥的藤蔓绑支架了。
他的手法和太爷爷铁蛋如出一辙,竹条在手里转个圈,就能系出个结实的活结,齿轮挂在腰间,走动时“咔嗒”作响,是风息崖清晨最熟悉的声音。这天他刚绑完最后一根藤条,就看见远方的路上飘来片红——不是焰心草的红,是无数片红凑在一起,像条流动的河。
“是他们来了!”银月的孙女银溪提着水壶跑过来,手腕上的银丝比当年的黑团更灵动,正缠着片焰心草花瓣玩。她指着那片红,眼睛亮得像晨露,“奶奶说的‘花海信使’,真的顺着焰心草的路找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粗布短打的年轻人,背着个竹篓,篓里装着些用布包好的东西,红布露在外面,和焰心草一个颜色。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人,有老有少,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记忆果实,有的外壳光滑,有的刻着花纹,最显眼的是个孩子手里的果实,用红绳系着,上面挂着片火鸟的羽毛——和当年烬羽留下的一模一样。
“请问……这里是风息崖吗?”领头的年轻人停下脚步,额角渗着汗,显然走了很远的路,“我们是顺着焰心草来的,每朵花里都藏着句话,说这里有棵不会谢的桥。”
铁砚把他们领到忆桥边时,众人都看呆了。
忆桥的藤蔓比记载中更茂盛,白花层层叠叠地压在藤上,风一吹就像下雪;周围的焰心草开得正旺,红色的花海一直铺到山脚,与远处的碧海连成一片;永恒结在阳光下闪着光,十二道印记里,除了当年的羁绊,还多了火鸟、船帆、海浪的纹路,像串被时光打磨过的珠子。
“真的……永远开着花。”一个老婆婆摸着藤蔓,声音发颤,她手里的记忆果实突然亮了,里面传出段模糊的声音,是云舟的:“风息崖的忆桥,花永远开着,人永远等着……”
“是云舟大哥录的!”孩子举着带羽毛的果实,兴奋地跳起来,“他说,听到这段声音,就到风息崖了!”
银溪的银丝突然缠上孩子的果实,丝体上的火鸟印记亮了亮,果实里立刻传出新的声音——是铁豆当年说的“忆桥喜欢听齿轮转的声音”,混着银穗的笑声,清晰得像在耳边。
“它认亲呢。”银溪笑着说,“黑团的后代,能听懂所有带着羁绊的声音。”年轻人叫山禾,来自西边的雾灵山。
他打开竹篓里的布包,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种子:有雾灵山的“雾缕草”,种子像透明的丝线,遇水就会发芽;有南边雨林的“响叶花”,叶子能发出铃铛般的声音;有北边雪原的“冰蕊”,花瓣上永远结着层薄冰,却不会冻伤周围的草木;还有东边海岛的“浪纹藤”,茎秆上的纹路会跟着潮汐变化。
“这些是我们那里的‘故事种子’。”山禾拿起颗雾缕草的种子,放在手心里,“每颗种子都藏着一个地方的故事,比如这雾缕草,能记住山里的回声,种在这里,就能让忆桥听见雾灵山的风。”
老婆婆叫海婆,来自云舟所在的海边,她带来的种子装在个贝壳里,是“船花”的种子,据说开花时像艘小小的船,花瓣会随着风向转动。“我们那里的人,都把想说的话刻在船花的种子上,”她指着贝壳上的刻痕,“这上面记着三十七个名字,都是想给忆桥送故事的人。”
孩子们最兴奋,他们带来的种子五花八门:有能长出彩色叶子的“画叶藤”,有会跟着歌声跳舞的“舞草”,还有种“话梅果”,果实成熟时会裂开,里面的果仁上会浮现出模糊的字,像有人在上面写了信。
“我们想把它们种在忆桥周围,”山禾看着花海,眼里满是期待,“让这里变成‘故事花园’,每个来的人,都能带走一颗种子,把风息崖的故事,也种到自己的家乡去。”
铁砚去找来锄头,银溪提着水壶跟在后面,石纹的曾孙女石语则举着拓片,把每种种子的样子都拓下来,旁边写上捐赠人的名字和家乡。阿念的儿子阿谣抱着新做的陶瓮,里面装着忆桥周围的泥土——他说,混上这里的土,外地的种子会更快适应风息崖的气候。
播种的时候,火鸟突然出现了。
它比上次来时长壮了些,尾羽的金纹更亮,啼鸣一声,落在永恒结上。众人惊讶地发现,随着它的啼鸣,种下的种子竟纷纷破土而出,雾缕草抽出银丝般的芽,响叶花发出细碎的铃声,冰蕊顶着冰晶冒头,浪纹藤则顺着忆桥的藤蔓往上爬,茎秆上立刻显出潮汐的纹路。
“它在帮我们催芽!”孩子举着果实跳起来,果实里传出烬羽当年的啼鸣,和现在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像段跨越时光的合唱。
火鸟尾羽一扫,将一片焰心草的花瓣扫进阿谣的陶瓮。陶瓮突然发出“嗡”的轻响,里面传出所有种子的“声音”——雾缕草的风声,响叶花的铃声,冰蕊的冰晶碎裂声,浪纹藤的潮汐声,混在一起,像首属于山海的歌。种完最后一颗种子,山禾突然从行囊里掏出张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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