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念鼻尖的墨甜草香还没散尽,掌印河的新纹突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有人用钝刀在锯记纹草的根。她猛地抬头,看见苦渊与掌纹河交界的雾里,站着个高瘦的影子。
那影子手里的剑泛着青黑色,剑刃上缠着半透明的魂丝,每晃一下,魂丝就发出细碎的哭腔。更骇人的是他背后的葫芦,紫铜色的壶身上刻满倒刺般的符文,葫芦口飘出的魂气凝成张张痛苦的脸,其中一张竟有些眼熟——是去年在共生仪式上自愿融入砚台的阿禾奶奶的轮廓。
“是‘噬魂獠’。”墨鳞的墨袍瞬间绷紧,暗金纹路像活过来的蛇,在衣料下游走,“传说他是忘川水凝结的怨煞所化,专盗生魂炼剑,葫芦里的是被他抽离的‘忆魂’——没了忆魂,人就会变成没心的空壳。”
噬魂獠的脸藏在雾里,只能看见下颌线绷得像弓弦。他抬手时,剑刃划过空气,掌印河的新纹突然断了一截,断口处的记甜花瞬间枯萎,花瓣卷成黑色的小团,像被吸走了所有甜气。
“交出‘甜魂源’,”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否则这河,还有河里的魂,都是我的。”
墨念攥着妈妈的裙摆,发现砚心精的掌纹正在发烫——裙摆上的甜纹突然扭曲,原本映着她笑脸的光斑,此刻竟浮出血色的纹路。“他在找‘掌纹河的根’。”砚心精的声音发颤,指尖往墨念掌心塞了块温热的东西,“这是‘守忆玉’,当年你爸爸用半魂炼的,能护住你的忆魂不被吸走。”
墨念摊开手,玉上刻着个极小的“鳞”字,字的笔画里嵌着糖晶,是她小时候换牙时,用乳牙磨碎了混进去的。此刻玉身烫得像块小烙铁,葫芦里飘出的魂气一靠近,就“滋滋”化成白烟。
噬魂獠的剑突然指向念芽果树:“甜魂源就在那棵树上,我闻得到‘永不干涸’的味道。”他背后的葫芦剧烈晃动,阿禾奶奶的魂影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这老妇的忆魂说,你们把最纯的甜气都藏在果子里。”
刻魂师突然将刻刀插进地里,桃木刀柄发出嗡鸣,地面裂开的纹路里涌出墨甜草的汁液,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镇魂阵”。“他的剑怕‘有温度的记忆’。”刻刀在他手里转得飞快,“阿圆,把你爷爷留给你的糖铲扔过来!”
阿圆抱着锈迹斑斑的糖铲冲过来——那是阿平爷爷临终前交给他的,铲头的缺口里还嵌着块没化的焦香栗。刻魂师接过铲,往阵眼一插,糖铲突然爆发出金光,阵纹里的墨甜草汁开始冒泡,浮出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阿平爷爷教阿圆熬糖时烫红的手指,阿禾奶奶在共生仪式上笑着说“终于能陪老伴了”的模样,甚至木娃娃消散前,用丝线拼出的“谢谢”二字。
噬魂獠的剑碰到金光,突然像被烫着般缩回,剑刃上的魂丝开始断裂,断口处飘出淡淡的甜香。“不可能……”他的影子在雾里剧烈摇晃,“痛苦的记忆才该最有力量……”
墨念突然想起妈妈裙摆上的甜纹,那些被噬忆虫咬过的伤痕,最终都变成了藏着糖晶的印记。她举起守忆玉,往阵纹里撒了把寻母糖:“痛苦的记忆会变甜,就像妈妈的伤,最后都成了爱我的样子!”
话音刚落,阵纹里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化作漫天糖晶,糖晶落在噬魂獠的葫芦上,符文瞬间剥落,阿禾奶奶的魂影顺着糖晶飘出来,在阳光下慢慢变得凝实。“好孩子,”阿禾奶奶的声音带着焦香栗的暖,“他拿不走我们的忆魂,因为里面全是甜啊。”噬魂獠的葫芦裂开道缝后,掌印河的新纹开始疯狂生长,记甜花顺着裂缝往苦渊蔓延,花瓣上的掌印纹路缠着从葫芦里飘出的魂丝,像在给魂灵们系安全带。墨念蹲在裂缝边,数着飘出来的魂影——除了阿禾奶奶,还有些陌生的面孔,有个穿粗布衫的汉子,魂影手里总握着把糖勺,勺里的糖浆永远在“挂旗”。
“那是五十年前熬糖最厉害的李大叔,”阿念拄着拐杖走来,拐杖头的糖木在汉子魂影前泛着红光,“当年为了护新纹,被怨墨吞了,没想到魂一直被锁在葫芦里。”
李大叔的魂影看见合心灶的方向,突然往那边飘去。墨念跟过去,发现他正对着灶台上的口旧锅发呆,锅沿的焦痕和他魂影手里糖勺的缺口,竟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他在找自己的锅。”刻魂师摸着下巴,刻刀在地上画了个锅的样子,“这锅当年被他埋在灶底,说要留给‘能熬出不糊糖的娃’。”
墨念往锅里撒了把念芽果的果肉,李大叔的魂影突然能碰到锅沿了,他颤抖着拿起虚拟的糖勺,往锅里搅了搅,糖浆竟真的在灶火上泛起了泡。“甜……”他的魂影开始发光,“原来我的糖,真的有人记得怎么熬。”
这时,噬魂獠的剑影突然在雾里重现,这次他的葫芦口飘出的魂气更浓,竟凝成只巨大的爪子,往念芽果树抓去。墨鳞的墨蝶群像黑云般扑上去,却被剑影劈开,蝶翅上的墨甜草花纹瞬间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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