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的矿灯在锈星第73号矿道里晃出昏黄的圈,照亮岩壁上嵌着的半粒麦种——那是三十年前春丫塞给他的,当时矿道塌方,她把最后一口水倒进他嘴里,自己嚼着这麦种说:“等出去了,种在矿渣里,看能不能长出咬不动的麦。”
现在老石的手抖得厉害,矿灯的光圈在麦种周围抖成片碎光。他掏出磨得发亮的铜制小盒,盒盖上刻着“锈星麦”三个字,边角被牙咬出深深的凹痕。“该让它见见光了。”他对着麦种嘟囔,声音混着矿道里的潮气,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
矿道外的风裹着沙砾打在防护网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老石的孙子小石头蹲在矿渣堆上,手里攥着把工兵铲,铲头还沾着昨晚新翻的土。“爷爷,这土够劲不?”他扬了扬手里的土块,土块里混着闪亮的金属碎屑,是锈星特有的“记忆矿砂”,“化验员说,里面的微量元素能让麦根记住矿道的走向。”
老石没回头,手指轻轻抠着岩壁,把那半粒麦种取下来。麦种外壳已经染上锈色,却硬得像块小铁锭。“当年你太奶奶说,麦种得用牙咬个痕,才能认主。”他把麦种塞进嘴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矿灯接通了电源,“咯嘣”一声,麦种外壳裂开个小口,他赶紧吐出来,递给小石头:“沾了我的口水,算认亲了。”
小石头把麦种埋进土里,动作轻得像在放炸药。矿渣堆旁,三十七个守麦人排成圈,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块刻着名字的矿牌——这是锈星的规矩,新麦下种,得让矿脉记住守麦人的气息。老石站在圈中央,举起矿灯绕圈照了照,矿牌上的名字在灯光下浮起来:春丫、阿铁、小煤球……都是埋在矿道里的人。
“你们听着,”老石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矿灯的光在他脸上投出深深的沟壑,“这麦长出来,要能抵挡住矿道里的黑风,要能在塌方时给小石头报信,要记得每个守麦人的样子——就像当年春丫记得我们一样。”
话音刚落,埋麦种的地方突然冒出土包,嫩白的芽尖顶着锈色的土粒钻出来,芽尖上还挂着丝老石的口水印。小石头惊呼一声,工兵铲掉在地上:“它、它认亲了!”
老石笑了,笑声震得矿灯都在颤:“当年春丫说过,锈星的麦,性子跟矿工一样,认死理,只要你对它真,它能把命给你。”他弯腰捡起工兵铲,递给小石头,“以后每天给它浇矿道里的渗漏水,那水带着矿脉的魂,能让它长得比矿柱还结实。”
夜里,小石头蹲在麦田边,看着嫩芽在月光下舒展叶片,叶片边缘竟慢慢镀上层铁锈色。他想起爷爷说的“黑风”——那是种能吹走记忆的妖风,三年前卷走了隔壁矿道的五个守麦人,回来后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你可得长快点,”小石头对着嫩芽轻声说,“等黑风再来,我就躲在你后面,看你能不能记住我。”
嫩芽突然抖了抖,叶片指向矿道深处,像是在说“我记着呢”。小石头摸了摸叶片,指尖传来轻微的麻感,像有细小的电流在窜——那是记忆矿砂在麦秆里流动的声音,也是锈星麦在说“放心”。火星的焰麦田正在“渡劫”。第七次沙暴卷着硫磺火,把天边烧得通红,麦秆在风中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是随时会炸开。阿焰的重孙女焰丫跪在田埂上,把最后一块“燃心石”埋进土里——这石头是用历代守麦人的心口血和着焰麦灰烧出来的,能在沙暴中保持恒温。
“太爷爷说,焰麦的火芯藏在第三节麦秆里,得用守麦人的体温焐着才不会灭。”焰丫解开防护服的领口,把胸口贴在最近的麦秆上,沙粒打在她背上,像无数小针在扎,“你们可别睡啊,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麦秆突然剧烈震动,焰丫感觉胸口传来滚烫的温度,像有团小火苗顺着麦秆爬进她心里。她抬头看见,所有焰麦的第三节麦秆都亮起红光,在沙暴中连成片,像条燃烧的河。“是‘焰语’!”焰丫的眼泪瞬间涌出来,这是焰麦在说“我们在”。
三天前,焰丫收到了来自锈星的“麦语信”——片沾着矿砂的麦叶,叶纹里藏着小石头的声音:“黑风要来了,你们的焰麦能不能借点火?我们的锈星麦怕黑。”当时焰丫就把麦叶埋进了焰麦田,今天沙暴最猛的时候,焰麦突然有了动静,显然是在回应锈星的求助。
“太爷爷的哨子呢?”焰丫在防护服口袋里摸索,指尖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黄铜哨子,哨身上刻着火焰纹,是阿焰当年在矿道里用矿灯烤软了亲手刻的。她把哨子塞进嘴里,对着沙暴吹起来,哨声破沙而入,带着焰麦的火星,在天地间划出道金色的弧线。
沙暴那头,锈星的小石头正盯着锈色的麦叶发愣。叶片上突然浮现出跳动的火苗,把黑风的阴影驱散了大半。“是火星的回信!”小石头抓起叶片往矿道跑,老石正用矿灯照着岩壁上的“麦语图”——这图是用历代守麦人的指甲刻的,每个纹路都对应着不同的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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