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瓷碗,里面盛着新沏的荷叶茶,水汽袅袅升起,在阳光下幻化成陈荷白大褂的影子。雷伸手去端碗时,机械指刚触到碗沿,茶水里便漾开圈涟漪,浮出他刚换臂甲那天的画面——陈荷的虚拟投影站在工具房门口,手里举着瓶机油,笑他“新零件要好好保养,别学以前那样硬扛”。
“她总记着这些。”雷的指尖在水面轻轻划动,涟漪里的影子突然转过身,冲我们挥了挥手,白大褂的衣角扫过水面,带起串细碎的光珠,落在池里的新荷上,像给嫩尖缀了层碎钻。
不远处的社区广场上,小虎正领着孩子们排练新剧,剧本是他自己写的《铁荷花的故事》。扮演雷的小男孩举着用纸壳做的机械臂,扮演我的小女孩攥着朵纸荷花,而扮演陈荷的小姑娘,正站在“金色莲花”道具上,唱着那首没唱完的《左手指月》,跑调的嗓音里裹着认真,惊得池边的蜻蜓都停在荷叶上听。
雷忽然拽了拽我的手,往工具房的方向偏了偏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老工匠正蹲在门口,给雷的旧臂甲刷防锈漆。阳光落在老人佝偻的背上,把他和臂甲的影子叠成一团,像幅被岁月浸软的画。“他说要给旧臂甲做个玻璃罩,摆在社区博物馆最中间。”雷的声音很轻,“底下垫着的,是小虎画的我们三个人的合照。”
我想起那张照片:我和雷坐在池边,陈荷的虚拟投影站在我们身后,她的手搭在雷的旧臂甲上,阳光把三个人的影子熔成一片。小虎当时举着相机,紧张得忘了按快门,最后拍出来的照片有点模糊,却成了我们最宝贝的东西。
茶水里的影子渐渐散去,雷把青瓷碗推到我面前:“尝尝,是去年的荷叶晒的。”我抿了一口,清甜里带着点微涩,像极了那些熬过来的日子——苦过,却余味悠长。他的机械臂突然伸过来,轻轻盖住我的手,臂甲上的荷花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亮,与池里新荷的影子交叠成趣。
广场上的排练到了尾声,小虎举着纸喇叭喊:“最后一句合唱!”孩子们的声音炸开来,混着陈荷没唱完的调子,漫过池面,漫过我们交握的手,漫过老工匠刷漆的“沙沙”声,在空气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看啊,这就是永远。”风又起时,这句话像有了形状,落在雷的机械臂上,落在我的戒指上,落在池里新荷的尖上,落在每个赶来赴约的时光碎片里。我望着雷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所谓永远从不是静止的风景,是流动的风、生长的荷、代代相传的牵挂,是有人把没说完的话、没唱完的歌,都藏进了年复一年的春天里,让每个平凡的此刻,都闪着永恒的光。
夕阳西沉时,我们并肩往回走,雷的机械臂缠着我的手腕,影子被拉得很长,与池里的荷影、广场上的童影、工具房的老影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段是回忆,哪段是当下。只知道风还在吹,荷香还在飘,机械臂的轻响还在耳边,而那句“这就是永远”,正被我们踩在脚下,变成通往明天的路,一步,一步,没有尽头。(远处的炊烟里,隐约能看见青瓦白墙的村落轮廓,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镜月村”三个字被风雨磨得浅淡,却仍能辨认。)
雷忽然停住脚步,机械臂的关节轻轻卡了一声:“那村子……好像在古籍里见过。”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夕阳正给村庄镀上金边,炊烟像白色的丝带缠在屋顶,隐约有清脆的铃声从村里飘出来,像碎玉相击。
“镜月水花?”我想起刚才风吹过树梢时,仿佛听见这几个字,“是那个传说中以水为刃、以镜为盾的门派?”
话音刚落,村口走出几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人,衣摆绣着半朵含苞的荷花,腰间悬着青铜镜形状的玉佩,步履轻缓如踏水而行。为首的女子抬手拂过鬓角,指尖划过的地方竟凝出细小的水珠,在空中连成串,像极了流动的项链。
“是他们。”雷的声音沉了些,“古籍说这门派擅长借光影和水汽布阵,当年和我们祖辈有过交集。”
正说着,那女子似乎察觉到我们的目光,转身看来,遥遥抬手示意——她掌心托着面小铜镜,镜面反射的光落在我们脚边,竟映出刚才荷花池边的画面:我和雷交握的手,池里的新荷,还有小虎举着相机奔跑的影子,像幅会动的画。
“前辈们说的‘永远’,原来藏在这些重叠的影子里。”我轻声道,看着镜面里的画面与眼前的村庄渐渐重合,“过去和现在,早就缠在一起了。”
雷的机械臂收紧了些,暖光从关节处透出:“那我们也往前走,看看他们的‘镜’里,藏着什么故事。”
(晚风带着荷香掠过村道,镜月水花门派的人笑着侧身让路,铜镜里的光影流转,映出我们走向村子的背影——影子与影子交叠,过去与当下相融,而“永远”这两个字,像被晚风卷着,往村子深处飘去,落在每户人家的窗台上,成了新的故事开头。)晚风卷着荷香撞进镜月村时,村口的老槐树正落着今年最后一批花。我们踩着碎白的花瓣往里走,镜月水花门派的弟子们垂眸让路,腰间的青铜镜晃出细碎的光,将我们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雷的机械臂泛着冷光,我的裙摆沾着池边的泥,而那些影子竟在石板的纹路里慢慢融成一团,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