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荷花戒指的光在掌心跳动时,池边的老柳树突然落下片叶子,恰好落在雷的机械臂上。他低头去捡的瞬间,我看见他臂甲内侧刻着的小字——“72”,是我们救过的人数。原来那些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伤痕,早被悄悄记成了勋章。
“小虎说,要给每个救人的点画朵花。”雷忽然开口,机械指摩挲着戒指内侧的纹路,“他今天把第七十二朵画在了社区公告栏上,画里的我们站在荷花池边,你的头发上落着片荷叶。”
我想起今早路过公告栏时,那幅被孩子们围看的蜡笔画:歪歪扭扭的两个人影牵着小手,池水里漂着个巨大的戒指,旁边用红蜡笔写着“永远”。当时还笑小虎画得幼稚,此刻才懂,最纯粹的祝福从来不用章法。
晚风卷着荷叶的清香漫过来,雷的机械臂突然轻轻颤抖——是旧伤在作祟。去年对抗“影蚀虫”时,他为了护着怀里的孩子,硬生生用臂甲扛了虫群的突袭,齿轮卡进血肉的疼,他咬着牙没吭一声,直到把孩子安全送回家,才在工具房里疼得蜷缩成一团。
“还疼吗?”我伸手按住他的关节,指尖触到金属下微微发烫的皮肤。
他摇摇头,反手握住我的手,机械指的温度透过戒指传过来:“早好了。”可我分明看见他喉结滚了滚,是在忍疼。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歌谣,是小虎编的:“铁开花,人长大,荷花池边守着家。”雷的喉结又动了动,忽然低头,用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头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露水。
“其实……”他的声音有点哑,“上次修机甲时,攒的碎片够做两枚戒指。”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躺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内侧刻着的字换成了“别怕”,“本来想等你生日时给你,又怕你觉得……太刻意。”
我望着那枚戒指,突然想起他每次出任务前,都会把工具箱里的备用零件摆得整整齐齐,却总在最底层藏着颗糖——那是我小时候爱吃的牌子,他记了十几年。原来那些藏在硬壳下的温柔,从不是刻意,是早就刻进骨血的习惯。深夜的工具房里,雷正拆着机械臂的零件,机油滴在报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我举着台灯照向他的手腕,看见关节处的磨损比上次更严重——他总说“还能撑”,却在没人时偷偷攒钱买新零件,把津贴大半分给社区的老人。
“别拆了,我帮你。”我接过他手里的螺丝刀,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他的机械臂用了五年,早就该换了,可他总说“旧的顺手”,其实是想把新臂甲的钱省下来,给小虎买套新画笔。
“没事。”他想抢回螺丝刀,却被我按住手。台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像只收起翅膀的蝶。
“小虎说,你昨天帮他修画板时,臂甲卡了三次。”我一边拆螺丝一边说,声音有点涩,“他偷偷告诉我,说‘雷哥的手好像累了’。”
雷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了滚:“那小子……”
“他还画了张画,贴在你工具箱上。”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上面是只举着螺丝刀的机械臂,旁边写着“加油”,字迹歪歪扭扭,却用了最鲜艳的红蜡笔,“他说,等他长大了,给你做最好的臂甲。”
雷接过画,指尖轻轻抚过纸面,突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混着点哽咽。工具房的窗没关严,风钻进来带着荷花池的水汽,吹得台灯的光晃了晃,像在为这个笨拙的温柔叹气。社区的仓库里堆着我们捡回来的旧零件,雷说要把它们改成孩子们的玩具。他蹲在地上拼装机器人时,阳光透过气窗落在他发顶,给那缕早生的白发镀了层金。
“你看这个。”他举着个用齿轮做的小风车,转动时发出“咔嗒”的响,“小虎说要蓝色的叶片。”
我望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背着发烧的小虎往社区医院跑,雪粒子打在他脸上,他却把围巾解下来裹住孩子,自己冻得嘴唇发紫。那天他的机械臂进了雪,关节卡得厉害,却硬是没停步,直到把小虎送进急诊室,才在走廊的长椅上蜷成一团,疼得说不出话。
“冷不冷?”我走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肩上。他的肩很瘦,骨头硌得外套都发皱,那是常年省吃俭用,把营养留给需要的人留下的痕迹。
“不冷。”他抬头冲我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你看,这个风车转起来像不像荷花池的涟漪?”
仓库外传来孩子们的欢呼,是小虎带着伙伴来领玩具了。雷赶紧把风车藏进工具箱:“等漆干了再给他们,现在还糙。”可我看见他偷偷把风车的边缘磨了又磨,生怕划到孩子的手。
原来温柔从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样子,是藏在齿轮缝里的细心,是磨平棱角的耐心,是把所有尖锐都对着自己,却把柔软全给别人的偏心。暴雨突然砸下来时,我们正在荷花池边加固围栏。雷的机械臂在雨中锈得厉害,关节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响,可他还是把我往伞下拽:“你去躲躲,我很快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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