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关镇派出所,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陆东坡看着苗树根直接说道:“树根,你怎么现在还在和县委较劲?你没发现这吕书记是铁了心要收拾人吗?”
苗树根站在院子中央靠里的位置,听了陆东坡的话,他搓了搓那双骨节粗大的手,脸上横肉动了动,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他确实不太怵陆东坡这个镇长。在他眼里,整个城关镇大院都建在西街的地盘上,你陆东坡每天出门踩的都是西街的土,喝的水都是西街架的管道。更关键的是,县委常委、副县长苗东方分管城关镇这一摊,论起来,他苗树根给苗东方办事,就是代表苗家在行事,底气自然不一样。
“陆镇长,您这话说的,”苗树根开了口,声音粗哑,带着点本地土话的腔调,“可不是叫我和县委较劲?我这是在为村里乡亲说话。土地的事,是历史遗留问题,群众有情绪,想找个说理的地方,这有什么错?您啊,应该多替我们老百姓说几句话才对。您想想,这事出在您城关镇的地面上,真要闹大了,李书记追究下来,您脸上恐怕也不好看吧?到时候挨批评的,恐怕不止我一个。”
他这话软中带硬,既点出了自己的“群众立场”,又把陆东坡给捎带上了——你是一镇之长,辖区出事,你也有责任。
陆东坡背着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担忧,又像是无奈。他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点拨的意味:“树根同志,现在不是说谁脸上好看不好看的时候。关键是,要看清形势,明白县委的决心。”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我给你提个建议,现在别硬顶了,赶紧想办法,让苗县长出面去讲讲情。顶格罚款,一个人五千,这数目确实太大了,谁也扛不住。如果能把金额降下来,哪怕降到五百、一千,给县委、政法委和公安局一个台阶下,事情就还在可控范围内。真要是按照吕书记那意思,顶格罚到底,钱从哪儿来?最后谁出这个钱?你让这么多乡亲怎么办?硬扛下去,万一……我是说万一,连东方县长都不好出面的时候,那局面可就真的被动了。”
陆东坡这话说得推心置腹,事情闹得太大,超出了“讲情”的范围,苗东方也可能陷入被动。
苗树根听着,脸上的横肉又绷紧了些。他自小在西街这片地界上摸爬滚打,靠的就是一股子狠劲和拳头,在这城关镇立下了名号。
手下聚着一帮兄弟,家族里人也多,从西街打到东街,周边的几个大厂,当年不少厂长书记都挨过他苗树根的“招呼”?
没当村支书之前,派出所、公安局,他哪个月不得进去“坐坐”?哪次不是又悄无声息地出来?在他的认知里,有些规矩,是靠拳头和关系定的。
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吕连群这个新来的政法委书记,会一点面子都不给苗东方。
是,他苗树根只是个小小的村支书,人微言轻。
但苗东方不一样!苗东方是苗国中的亲侄子!苗国中是谁?那是曹河县曾经的“老书记”,虽然退下去了,但威望还在,门生故旧遍布曹河党政机关。据说,现在曹河县党政领导班子里,百分之六七十的干部,当年都受过苗国中的提携或影响。苗东方发句话,曹河县的地面,不敢说抖三抖,但让相关方面掂量掂量,总是够分量的。
“陆镇长啊,”苗树根的语气依然带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但细听之下,底气似乎不像刚才那么足了,“现在说别的都没用,关键得解决问题。这么着,您受累,陪着我再去见见孟局长。公安局是他当家,这公安局的办公楼、院子,当年征的也是我们西街的地!这地主人家来客,哪有打主人、罚主人的道理?总不能让西街这点面子都没有吧?以后……以后咱们西街还怎么配合公安局的工作?”
陆东坡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苗家的人,一个个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苗家在曹河,比起钟家、方家那些大族,其实算不得什么。可偏偏自我感觉良好,还活在过去的“威风”里。
这个苗树根,更是拎不清轻重,真以为一个县公安局局长,能把他当成棵葱?他现在是退无可退了,可这退的代价,恐怕他还没算明白。那二十多万的罚款,真要一笔笔算到他头上,他找谁要去?找苗东方?找马广德?那些都是人精,到时候谁会认这个账?
心里这么想,陆东坡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沉吟了一下,还是给了苗树根一个台阶,也算是给苗东方一个面子:“行吧。不过树根,话我得说在前头,孟局长现在也是执行县委的决策,压力不小。咱们现在过去,主要是了解情况,反映困难,商量办法。态度要端正,可不能再生事端了。”
“那是,那是,陆镇长放心,我知道轻重。”苗树根连忙点头,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派出所里面走去。几个公安局的同志自是认识两人的,都让开了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