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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都市 > 媳妇邓晓阳我叫李朝阳 > 第1037章 李显平表露心机,杨伯君遭遇威胁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敲打着县长办公室的窗棂。炉火燃得正旺,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却驱不散室内沉凝的气氛。

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县政府办连夜起草的《关于东洪县当前重点工作进展情况及下一步工作思路的专报》。

韩俊转身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放在我手边,红茶红茶在白瓷杯里舒展成暗红的绸缎。韩主任低声提醒:“县长,专报初稿按您昨天的指示梳理好了,重点突出了‘四个刻不容缓’和石油公司‘稳定划转、稳妥清退’两个稳妥方案。”

我点点头,端起茶杯的手指顿了顿,杯壁的温度烫得人指尖发麻,便又放下茶杯拿起专报。文字凝练,条理清晰,将石油公司职工分类安置、财政兜底支持、事后追责机制以及源头治理措施都写得明明白白,特别是“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的核心思路阐述得很到位。看着上面的情况,几次都想和张叔打几个电话,倾诉心肠,争取支持。但晓阳也是一再劝我,争取支持和解决麻烦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市委钟书记要的绝对不是有困难就上交的干部,而是要一个能啃硬骨头的县长。我清楚,这些专报和简报就是向市委市政府展示东洪班子面对复杂局面、勇于担当、积极作为的关键材料。

我在几处措辞上做了细微修改,将“刻不容缓”的紧迫感与“稳妥推进”的审慎性结合得更加严密,又在“严肃追究相关责任人责任”前加上了“在确保划转平稳和‘两会’顺利的前提下”的限定,给后续操作留出必要的缓冲空间。

“嗯,可以了,就这样报市委市政府,抄送市政法委。”我将修改好的专报递还给韩俊,随即问道,“韩主任,公安局的材料呢?金勇同志那边还没动静?”

韩俊面露难色:“还没送过来。刚才打电话催问过,万局长说田书记坚持要再仔细核对每一个细节,确保滴水不漏,可能还要再等等。”

我眉头微蹙。田嘉明的刚硬和对细节的执着是柄双刃剑。材料扎实固然好,但时间不等人。孙海龙把人带走已经一天一夜,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局里人心浮动,市里的误会也可能加深。

“再催!告诉嘉明同志和金勇同志,中午之前,材料必须放到我桌上!”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转念一想,田嘉明那份宁折不弯的劲头,写出来的东西只怕火药味十足,字里行间都是对孙海龙“程序不当”的控诉和对“暴力抗法”的强调。这样的东西,递上去固然解气,但无异于火上浇油,和市政法委硬碰硬地打擂。打赢了又如何?上级权威受损,日后工作寸步难行;打输了,更是万劫不复。就算是打赢了也是输了。 只是如今这个道理,田嘉明此刻未必能完全体会。

我心里暗道:“不行,必须软处理。硬顶是下策。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要去市政法委,找李显平书记汇报工作。”

“等等,”我叫住他,补充道,“韩主任啊,这样,你先去了解一下,李显平书记也是咱们东洪人,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者,他爱人喜欢什么?咱们东洪虽然穷,但家乡的土特产总还有几样拿得出手。准备些,不用多贵重,重在心意,显得我们尊重领导,也懂礼数。联络感情嘛。”

韩俊心领神会:“明白,县长。我这就去打听一下,准备些咱们东洪山里的香油、新出的红薯粉,应该拿得出手。对了,听说李书记喜欢书法?要不要……”

“不必了,”我摆摆手,“太刻意了反而不好。就带些特产,朴实点。多准备几份,准备妥当后待命吧。”

韩俊作为办公室主任,这些迎来送往,人情往来倒是不用我操心。

我心里暗道,还是先给李书记打个电话,约一下时间,最好能一起吃个晚饭,显得更正式些。

上午十点整。办公室内炉火正红,电话机安静地躺在桌上。我处理完了桌子上的文件,又听了刘志坤、马立新关于第一次民办教师考试的成绩汇报才闲了下来,找到机要通讯录,拿起电话,拨通了市政法委书记李显平的专线。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是李显平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喂,我是李显平。”

“李书记您好,打扰您了,我是东洪的李朝阳。”我的语气带着下级应有的恭敬和热忱。

“哦,朝阳同志啊,有什么事?”李显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书记,是这样。关于我们县石油公司划转和超编人员清退工作,以及近期围绕老黄同志的一些情况,我们县委县政府形成了一份专报,想当面向您做个详细汇报,同时也有些具体情况想聆听您的指示。您看……您今天方便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下午过来拜访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能听到李显平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

“汇报工作?”李显平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透着一丝疏离,“你们的专报,我经常看,没有必要你这个县长专门跑一趟嘛。朝阳同志啊,关于石油公司的事,很有代表,你们处理好,为下一步政法委做好国有企业的改革期间的稳定工作总结一些经验。至于老黄同志的事……”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海龙同志在你们那儿调查,是代表市政法委行使正当职权。你们要端正态度,积极配合调查,实事求是地说明情况。不要有任何抵触情绪,要警告某些同志,不要搞小动作!”

我的心微微一沉,李显平虽然没有直接点到田嘉明,但我能听得出来,这个语气带着告诫。

“李书记您批评的是,”我立刻表态,“我们一定端正态度,全力配合孙主任的调查!这点请您放心。关于配合调查的具体情况,包括我们县公安局同志当天执法的正当性和必要性,我们也整理了详细材料,准备一并向您和市政法委汇报,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材料?”李显平打断了我,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丁点,但依旧带着距离,“该报的材料按程序报上来就行。当面汇报就不必了。我今天日程很满,下午有常委会,晚上也有安排。”

婉拒了。

“那……您看明天……”我不甘心,还想争取一个见面沟通的机会。

“明天再说吧!”李显平的语气不容商量,“朝阳同志,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放在稳定上!‘两会’在即,东洪不能再出乱子了!好了,就这样。”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缓缓放下话筒,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炉火的光芒映在我脸上,明暗不定。李显平的拒绝,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他避而不见,既表明了对孙海龙行动的支持,也是在无声地施压——东洪的乱子,你们自己得压住,别想通过“走门路”来转移焦点或求情。他最后那句“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放在稳定上”,在我看来,这既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警告。

看来,想通过私人渠道“联络感情”软化处理的路子,暂时是走不通了。孙海龙那边,只怕会更加有恃无恐。那两个被带走的年轻干警,此刻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我心里暗道:“这个李爱芬和李爱琴,一个打了县里的干部,一个打了公安局的领导,要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还被调查,县委政府连个屁都不放,以后公安这支队伍,县里是带不动了。看来只有找张叔,张叔不行就找钟书记。”随即又将韩俊叫到了办公室。

“县长……”韩俊小心翼翼地开口。

“材料,”我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催田嘉明和万金勇,让他们务必在中午下班前,把那份关于李爱芬、李爱琴打人事件和执法情况、孙海龙带走我们同志情况说明的材料,详实、客观、不带情绪地报上来!我们按程序报市政法委、市公安局!”

“是,县长!”韩俊立刻应道。

“另外,”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县委大院被寒风扫过的萧瑟景象,“通知伯君同志,石油公司那边的工作要再细、再实!‘两个稳妥’方案必须扎扎实实落地,田利民要是扛不住,就换人!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任何人递刀子!”

“明白!”

炉火跳动了一下,映出我眼中深沉的凝重。硬顶不行,软求不通。这场硬仗,终究要靠东洪自己,在钢丝上走出条活路来。而时间,已经不多了。

市委党校上午的课程刚结束,沈鹏便脚步匆匆地出了校门。寒风凛冽,他裹紧了大衣领子,招手拦下一辆黄色面包出租车。

“去市委政法委新址,光明路副食厂原机关楼。”沈鹏报出地址,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政法委从市委大院独立出来,搬到了这处略显偏僻的新地方,他还没来过。

车子驶过积雪未融的街道,在一排灰扑扑的厂区建筑前停下。沈鹏付了钱下车,抬头打量眼前这栋挂着崭新“**东原市政法委员会”牌子的三层小楼。外墙是粗糙的水泥面,不少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窗户是老式的木框玻璃窗,油漆斑驳。比起市委大院的庄重肃穆,这里透着一股子属于工厂的陈旧和粗粝。

“啧,”沈鹏心里嘀咕一声,“这地方……倒是够隐蔽。”他迈步走进大门。来到办公楼跟前,看着大门上写的推字,这个时候,大门纹丝未动。沈鹏上下打量这木门,用用力推了推,还是纹丝未动,这个时候一个门卫拿着一把破烂扫帚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来到韩俊身后,带着一丝审视:“哪个单位的?来找谁?”

沈鹏斜看了这人一眼,就自报家门,我是东洪县委的,来找李书记!

这人听到东洪县委,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还是带着一丝警惕道:“预约没有?”

这人态度颇为不好,沈鹏自然是不会和门卫一般见识,就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大舅是显平书记。”

听到这里,门卫马上换了一副一家人的热忱表情,笑着道:“哎呀,是一家人啊,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就将门拉开。

沈鹏一脸诧异:“这门,这门是拉开的呀!你这推字贴反了吧。”

这门卫憨厚一笑,说道:“哎哎,这个,我不认字,不认字。”

沈鹏走了进去,政法委小楼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大厅虽然不大,但显然是重新装修过,地面铺着光洁的水磨石,墙面刷得雪白,挂着几幅东原各支政法队伍的宣传照,大楼里的暖气倒是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空气里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油漆和木料混合的味道。

沈鹏走到三楼,敲响了最里面一间挂着“书记”牌子的房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李显平沉稳的声音。

沈鹏推门进去,脸上瞬间堆起恭敬的笑容:“大舅!”

李显平正伏案批阅文件,闻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小鹏来了?坐。党校那边怎么样?没早退吧?”

“没有没有,一下课我才赶过来了。”沈鹏连忙摆手,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目光好奇地扫过这间新办公室。书柜是新打的,散发着松木的清香,办公桌很大,皮椅看着也舒适,墙角还摆着一盆茂盛的绿植,“大舅,这新地方看着还行啊,就是外面旧了点。”

“刚搬过来,条件就这样了。清净点也好。”李显平放下笔,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走,到点吃饭了,去小食堂,边吃边聊。”

沈鹏跟着李显平走出办公室,穿过略显空旷的走廊,偶有两个干部很是恭敬的与李显平打了招呼,两人下了楼梯,绕到主楼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平房小院。院门口挂着一个简单的小木牌:“内部食堂”。

推门进去,沈鹏微微一愣。外面看着同样灰扑扑的,甚至有些简陋,但一进包间,感觉立刻不同。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吸去了脚步声,墙壁上挂着素雅的山水画,实木的圆桌和椅子厚重沉稳,吊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丝高档烟草的味道。

“哟,这食堂……外面可真看不出来。”沈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半开玩笑地说,“不愧是副食品厂的地盘,真会吃啊。”

李显平在主位坐下,摆摆手,似乎对沈鹏的调侃不以为意,但嘴角也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基层同志辛苦,后勤保障总要跟得上。坐吧。”

服务员很快端上几碟精致的家常菜和一盆热腾腾的汤。菜式不算奢华,但看得出用料讲究,火候到位。

沈鹏殷勤地给李显平盛了碗汤,自己也坐下。

“党校学习,有什么心得?”李显平拿起筷子,随口问道,语气像是考校。

沈鹏立刻放下筷子,挺直腰板,认真汇报起来:“收获很大!大舅。主要学习了党的基本理论和当前经济工作的重点。特别是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探索,理解更深刻了。也反思了自己在东洪工作期间的不足,比如在处理一些复杂矛盾时,方法上有时显得急躁……”

李显平听着,微微点头,偶尔插问一两句。沈鹏的回答中规中矩,既承认了过去的不足,也表达了“深刻反思”、“加强学习”的态度。

话题渐渐深入。沈鹏看李显平脸色尚可,便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向东洪:“大舅,最近东洪那边……不太平啊。我及时抽身是对的啊,听说孙主任带人下去调查了?”

李显平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沈鹏,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嗯,老黄的事,影响很坏,我已经向市委做了汇报。李爱琴姐妹一直上告,组织上总要给个说法,给群众一个交代。现在参与打人的两个同志,已经被政法委请过来说明情况了,只是目前俩人嘴很硬啊。东洪县的同志,也一直在上下活动。等组织上调查清楚了,会处理田嘉明的。”

“是,人命关天,是要查清楚。”沈鹏附和着,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大舅啊,我虽然离开东洪公安了,但毕竟在公安系统干了这么久,听说这事,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执行任务时可能把握不好分寸,但本质是好的,也是为了维护秩序……”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在为那两个小干警开脱求情,实则坐实了“动手打人”的可能,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显平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有立刻接话。

沈鹏察言观色,立刻自告奋勇:“大舅,您看……要不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同志?以老局长的身份,跟他们聊聊?安抚一下情绪?让他们放下包袱,好好配合咱们政法委的调查?毕竟我曾经是他们的领导,说话可能他们还能听进去一点。别因为这事,影响了咱们政法队伍内部的团结,也影响了对老黄县长事情真相的调查。”

李显平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了沈鹏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让沈鹏心头微微一紧。

“你倒是念旧情。”李显平的语气听不出褒贬,他拿起桌上的红塔山,抽出一支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深沉的冷意。

“东洪的事,复杂啊。田嘉明这个人……”李显平停顿了一下,弹了弹烟灰,动作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轻蔑,“主持工作也好几个月了吧?一次也没主动来市里向我这个书记汇报过工作!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上级?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以为在东洪搞了点事情,就了不起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砸在沈鹏心上。沈鹏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赌对了。

李显平吸了口烟,烟雾后的眼神愈发幽深:“至于老黄的事……李爱琴、李爱芬姐妹俩,她们要告,那是她们的权力。只要她们一直告下去,有理有据地告,组织上就得重视,就得查!查不实?呵……”

李显平冷笑一声,那冷笑里包含着太多沈鹏心领神会的东西。

“查不实,那也是因为某些人干扰阻挠、毁灭证据、对抗调查!但只要这‘告状’的声音一直存在,只要这‘暴力执法’、‘迫害老干部’的疑云一天不彻底澄清,”李显平的目光透过烟雾刺向沈鹏,“田嘉明这个人,东洪人大就不能提名田嘉明到副县长、公安局长的位置上!”

沈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扭曲的快意所取代。他明白了李显平的暗示:政法委的调查或许未必能直接扳倒田嘉明,但只要李爱芬姐妹持续不断地告,田嘉明就永远洗不清嫌疑,就永远背着这口“可能逼死老干部”的黑锅,在政治上就永远存在致命的污点!在即将召开的人代会上,提名表决这一关,他就别想顺顺利利地过!或者说东洪县人大,就不能将这个议题拿到会上。

“大舅,我明白了!”沈鹏重重地点头,脸上露出既凝重又“深明大义”的表情,“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午我就去找那两位同志,跟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认清形势,放下思想包袱,配合调查,也……让他们感受到组织的关怀和温暖,别被某些人带偏了路。”

“不用。”李显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这事是组织上的事,你现在的身份不合适,不要去蹚浑水。吃饭吧。党校那边下午的课别耽误了,这次上课,好好表现,钟书记已经表态了,要抽时间参加你们每一组的讨论,你要好好准备。”

“好!”沈鹏连忙应道,拿起筷子,原本还盘算着下午该如何以“老领导”的身份,去“关心”那两位身陷囹圄的小同志,如何在不动声色间,给田嘉明那口本就沉重的黑锅,再添上几块压垮骆驼的巨石。

沈鹏又道:“大舅啊,钟书记听我们发言的时候,我该注意些什么?”

李显平一时也把不准,就说道:“这样吧,下午我喊孙主任找市委办的向建民找些钟书记最近的讲话给你送过去,你认真的总结一下。要达到一鸣惊人让钟书记眼前一亮的效果就对了。”

李显平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烟雾缭绕中,那张沉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城府。

下午的时间,县石油公司大会议室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机油味混合着烟草的气息。铁皮取暖炉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勉强驱散着深冬的寒意,却烘不暖满室的凝重。主席台下方,稀稀拉拉坐着二十来号人:县石油公司党委委员、几个关键科室负责人、下属钻采公司、炼化公司领导班子成员。

田利民坐在正中的长桌后,脸色比昨日在县长办公室时更显灰败,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被逼到墙角后的决绝。“戴罪立功”四个字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这是他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他目光扫过会议桌两侧,左边是杨伯君和县工作组的几个干部的座位,现在还空着。

右边则是面色铁青的吕振山和另外几个平日里称兄道弟、此刻眼神却充满怨毒的班子成员。这些人通过各种渠道,早已摸清了昨天县政府专题会议的底牌——县里并没有承诺不再追究责任!那“严肃追究相关责任人责任”的利剑,依旧悬在头顶。会议还没开始,空气中就已弥漫着无声的对峙。

杨伯君推门而入,表情平静,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廖文波则落后半步,身姿挺拔,目光锐利般捕捉着每个人的细微反应。

田利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噌”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挤出热情却僵硬的笑容:“杨组长,廖大队长,快请坐!”他指着预留的几个位置。这份过分的恭敬,与台下那些坐着不动、眼神冰冷、甚至带着几分不屑的干部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吕振山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扭过头去。

杨伯君客气地点点头,和廖文波在左侧坐下。田利民清了清嗓子,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

“同志们,现在开会。今天召开党委扩大会议,除党委委员外,公司中层正职,下属三家企业领导班子主要负责同志参会,还有职工代表。今天会议的主要任务是传达贯彻昨天县委县政府专题会议精神,研究部署我们石油公司划转及超编人员清退安置工作。县政府工作组组长杨伯君同志和副组长廖文波同志亲自到会指导,充分体现了县委县政府对我们工作的重视和支持,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透着敷衍和冷漠。杨伯君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田利民翻开了面前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开始复述昨天会议的核心精神。他先是讲了省里划转的紧迫性和必要性,接着重点强调了县长提出的“四个刻不容缓”——尤其是“解决石油公司问题刻不容缓”和“加强干部队伍建设刻不容缓”。这两个“刻不容缓”像两记重锤,敲在台下某些人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县长特别强调,要‘稳定划转,稳妥清退’!这是县委县政府定下的总基调,也是我们当前一切工作的根本遵循!”田利民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试图注入力量,“具体到我们公司,就是要坚决落实‘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的分类施策原则!”

他开始宣读县里定下的方案细节:112名原钻采、炼化公司职工随资产划回原单位;40名“挂靠”人员回原行政事业单位;重点,就是那124名没有来源单位、交了“安置费”的人员。

“对于这124名同志,”田利民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能感觉到台下数道冰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原则上不再保留其石油公司‘正式职工’身份,这是划转的前提!但是!考虑到历史因素和稳定大局,县政府将协调县属企业、集体企业甚至新成立的个体企业,提供一批过渡性、辅助性的岗位,可以是合同工、临时工,待遇参照同类岗位!这是政府为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体现组织关怀、维护大家饭碗做出的最大努力!愿意接受的,给予机会;不愿意接受的,视为自动放弃安置!”

他顿了顿,目光不敢看吕振山,硬着头皮继续道:“同时,县政府将全力追缴被非法收取的‘安置费’!工作组和公安机关将穷尽一切合法手段,把这笔职工的血汗钱追回来,一分不少地退还给大家!工作组会向所有相关职工明确传达这一点,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代?拿什么交代?拿个临时工糊弄我们?!”一个尖锐的女声猛然炸响,是销售公司的一个女副经理,她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我们当初交的是真金白银!买的是正式工的铁饭碗!现在说没就没了?就给个临时工?那点钱够干什么的?追缴?钱在谁手里?胡玉生躺在医院,他有钱退吗?谁保证能追回来?万一追不回来呢?我们找谁要去?!”

“就是!”后面的一位代表一拍桌子,跟着站起来,他可是收了“好处”安排了好几个亲戚进来,“田书记!你这话说的轻巧!‘视为自动放弃安置’?这是要逼死我们吗?我们这些人拖家带口,就指着这份工作!划转是省里的政策我们不反对,但县里不能把包袱都甩给我们职工!我们也是受害者!当初要不是公司某些领导拍胸脯保证,我们能往里砸钱吗?现在出了问题,责任全推给我们职工?这不公平!”

“对!不公平!”

“我们要正式工作!”

“现在就要说法!别想糊弄过去!”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几个中层和下属企业领导纷纷附和,矛头直指台上的田利民和方案本身。会场秩序眼看就要失控。

吕振山一直阴沉着脸坐着,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叫嚷,但那冰冷的眼神和嘴角的冷笑,让整个会场温度骤降。

“田书记,”吕振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带着浓浓的讽刺,“昨天在县里,县长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这么急着回来卖我们?‘戴罪立功’?呵,立谁的功?立你自己的功吧?”目光扫过对面的杨伯君和廖文波,最后死死钉在田利民脸上,“你说的‘协调岗位’?县里那些破厂子什么情况,在座的谁不清楚?去了就是等死!至于追缴安置费……田书记!党委领导下的经理负责制,党委就能洗干净了?”

他看向杨伯君和廖文波:“还有某些领导!我们配合工作!但你们查账?查白条?好啊!查!查个底朝天!看最后查出来的是谁的死活!别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

“吕振山!”田利民没想到,吕振山竟然敢在党委扩大会议上公开唱反调,被这番**裸的威胁和揭老底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他猛地一拍桌子:“你放什么厥词!这是党委会!不是让你撒泼的地方!县里的方案是经过集体研究的,是当前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田利民作为党委书记,必须执行县委县政府的决定!也必须对公司全体职工负责!你带头闹事,干扰会议,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吕振山环视全场,“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大家甘心吗?甘心被这么当成包袱甩掉?甘心看着某些人踩着我们的肩膀去‘立功’?这方案,我作为工会主席,我要代表工人的集体利益,我不接受!我相信,在座的很多人,也不接受!除非,县里拿出真金白银,要么保证我们正式工身份随省公司划转落实,要么现在就全额退钱加赔偿经济损失!否则,别怪我们不配合!”

“对!不接受!”

“必须保证身份或者退钱!”

“我们坚决不答应这个方案!”

台下再次群情激愤,在吕振山的煽动下,反对声浪更高。

整个会场彻底陷入僵局。田利民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吕振山说不出话,他那点刚刚鼓起的勇气在吕振山逼视和台下汹涌的反对声浪下显得不堪重负。其他几个原本动摇或观望的干部,看到吕振山如此强硬,田利民如此“软蛋”,也纷纷投来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就在这剑拔弩张、火药味浓得几乎要点燃的时刻,一直的杨伯君终于表态了。

他没有拍桌子,没有高声呵斥,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面前的笔记本。然而,拿起陶瓷杯盖,轻轻的敲了敲,竟让喧嚣的会场瞬间安静了大半。

杨伯君的目光最终落在面红耳赤的吕振山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吕振山同志,你的情绪,可以理解。但你的话,过了线了。”

他微微停顿,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在座者的耳朵里:

“威胁组织?威胁工作组?干扰党委依法履行职责?吕振山,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当这党委扩大会是什么?菜市场讨价还价?还是旧社会帮派堂口?还要不要组织,还懂不懂规矩?”

杨伯君的语气陡然加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

“县委县政府的方案,是经过反复研究、多方权衡,既考虑政策刚性、又兼顾历史现实、更着眼东洪稳定大局做出的决策!不是来跟你们讨价还价的!田利民同志作为党委书记,传达、执行上级决定,是职责所在!是党性要求!容不得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污蔑构陷!”

他目光扫过几个跟着起哄的人,眼神冰冷:

“谁不接受?谁不答应?可以!按照组织程序,个人可以提出意见,在安置协议书上签字决绝就像!但前提是,必须服从组织决定,必须保证当前生产经营秩序和职工队伍稳定!像这样公然煽动对抗、破坏会议、阻挠工作推进,是什么性质?吕振山,还有刚才跟着拍桌子、喊口号的那几位同志,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杨伯君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一种无形的、来自县政府的巨大压力:

“我再强调一次:‘稳定划转,稳妥清退’!这是底线!县委县政府有决心、有能力推进这项工作!对于方案中提出的过渡性岗位和追缴安置费的承诺,县政府会全力落实!但是,对于那些拒不执行组织决定、煽动对立、破坏稳定、甚至妄图通过威胁手段干扰调查、对抗组织的人……”

他锐利的目光锁定脸色铁青的吕振山:

“工作组和公安机关,也绝不手软!该采取组织措施的,绝不姑息!该追究法律责任的,严惩不贷!上午的时候,县长已经传达了最新指示‘不换思想就换人’,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

吕振山深知,自己这个时候不带头,那接下来,划转过后,自己和胡玉生一样,必然是得到清算。刚想开口,这个时候,田利民张望了一下,就道:“那我们继续开会。同志们,划转方案已经是县委政府能够作出的最大妥协,当初这钱,你们也没有交给县上,县里同意这么干,已经是有担当和胸怀了。”

吕振山坐在位置上,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杨伯君的强势和廖文波那毫不掩饰的警告,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威胁。他看着失魂落魄、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田利民,再环视一圈噤若寒蝉的“盟友”,一股巨大的、夹杂着恐惧和暴怒的邪火猛地窜上心头。

吕振山猛地站起身,说道:“怎么,现在都不让人说话了是吧?杨伯君,杨组长,你的腰杆就这么硬吗?难道你就没有把柄?”

杨伯君不慌不忙的道:“振山同志,我提醒你一句啊,说话要讲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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