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之国的爱丽丝 第1106章 一定会赢吗？

第1106章 一定会赢吗？

一道光刺破了黑暗。

爱丽丝高举游戏机，无数象征虚构的字符从银白色的立方体中流出，向着天空升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拘束着，汇集为一柄神圣的利刃，笔直地贯穿了宇宙尽头的暗面。刚才所目睹的那道光便来自于此，它搅动着黑暗的潮汐，唤醒了沉寂的星辰，使夜幕中重新亮起了闪熠的星光。一颗、两颗……百千颗、直至无数颗星辰同时在眼底闪耀，就像无数只微光水母同时从黑暗的海中浮起，头一次触碰到了物质的世界。发光或许只是本能，它们并不清楚自身行为对外界所造成的影响，然而恰是这种流淌在久远记忆之中的本能，才能令人在仰望星空时，不可抑制地感到一种婴儿般的安宁与静谧，犹如徜徉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

对于生命与文明来说，记忆是从星空开始的。

千星闪耀，照亮了古老的宇宙，有形的星光逐渐汇聚、勾勒、扭曲为庞大的星云，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横亘了半个宇宙的、璀璨的漩涡，与黑暗的海洋平分了视线的一半，分庭抗礼。它缓慢地旋转着，每一次转动都会带动周围的星光、尘埃、陨石残骸向内拉扯，甚至将那些正在运转的巨大天体都捕捉到自己的引力场中，成为了星云系统的一部分。

一颗颗星辰在黯灭，然而光不见熄弱，反而越来越璀璨了，甚至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向整个宇宙传递出一股活泼和雀跃的情绪。它在期待什么，对于宇宙来说，永恒不变的至理是毁灭和孕育，所以那些吞噬下去的事物并非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重塑，终有一天会以新的姿态降临。当你理解了这一点时，你可以感受到在那团庞大星云的内部，正胎动着一股恐怖而磅礴的能量，它沉沉地呼吸着，整个宇宙也随着这个节奏而律动。

星云缓慢地旋转着，由于体积如此庞大，它的每一次转动即便以肉眼来看显得无比迟滞，依然能够产生无穷无尽的能量，如潮汐般席卷而过，令星光、立场与气流都开始陷入紊乱。唯独涡心区域是空洞的，不受任何影响，那是漩涡的海眼，风暴的中心，亦是整个呼吸活动中最为平静的地方。但这种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所有人都知道它会苏醒，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需要一个怎样的契机。

时间在这时仿佛凝固住了，讨论一秒钟或一个世纪的流逝都不再有意义。

第一次呼吸时，宇宙彻底安静下来，有人被这股沉默折磨得快要发疯。

第二次呼吸时，黑暗魔女卡拉波斯好似预感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第三次呼吸时，爱丽丝猛地抬起头，掌心捏紧了银白色的立方体，指关节近乎发白，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正在与一个伟大的意志互相链接，她的身体与精神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将要转化为另一种形态、获得另一种力量！

“创世机——”

她正在经受考验，若不得到承认的人绝不可能驾驭对方的力量。但天才玩家毫无疑问，自始至终都是最相信自己的人，所以她硬顶着这股压力，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了那台机体的代号：“武装女神——”

“忒弥丝号！！！”

咔！

就像齿轮咬合的声音。

星云停止了旋转、宇宙停止了律动，巨大的机械工厂内，齿轮咔嚓转动，轴承与活塞共同作用，喷吐出星粒子一般浑浊而沸腾的蒸汽，冰冷的钢铁机臂逐一解除了那些拘束着机体力量的限制器，并在动力轨道的推动下，将其投放向命中注定的战场。

于是，在闪耀迷离的星雾中，无尽延伸的天幕下，绝对静止的空洞深处，传来了令人颤抖的轰鸣声。

一台神圣而威严的人形机体，缓缓降临，就像古典戏剧中机械降神式的手法那样，一点一点地脱离了星云漩涡的束缚，将自己的全貌展现在每个人的视线中。

仿佛经古墨托许帝国雕塑大师之手，由钢铁和岩石中打磨出来的无暇之作，它同时兼具冰冷严肃的金属之美与华丽典雅的人形曲线，即便浑身上下都覆盖着银白色的钢铁铠甲，也丝毫无损那高洁而圣质的气场，反倒为它赋予了一种更为沉重的意象。此时此刻，神明不再仅是悠久史诗中创生万物、并为他们赋予生息乐园的慈爱形象，同时也承担起了审判的职责，将用那双森严而冷峻的眼眸巡视万千星界，并时刻准备为那些不净、不洁、不善、不爱之人，降下钢铁与火焰的责罚。

但此刻，在银白色的覆面盔之下，那双被打磨成斜长新月形状的眼眸尚未亮起光芒，这仿佛说明它仍在沉睡之中，直到它真正苏醒之前，每个人都将拥有一次机会，为自己曾犯下的错误与曾生起的恶念而忏悔，如此才能在它睁开眼睛的时刻，坦然无愧地迎接那定义善恶的宣判。一根根璀璨的星之丝线从头部装甲与躯体装甲的嵌合处流出，犹如狮子的鬃毛般向后散开，在呼啸席卷的宇宙气流中一遍一遍地飘扬起来，那些光丝的长度甚至足以与机体的高度相媲美，让人莫名想起了神话故事中每一位女性神明总会拥有的、如瀑布般柔顺而明亮的长发，它们出现在一台钢铁的机体上不仅没有任何违和感，甚至让人心生敬畏。

机体的身后飘浮着一圈巨大的银白色光环，其介于虚构与现实之间，时隐时现，边缘则是宛如齿轮一般的机械结构，为她赋予了一种壮丽而恢弘的神性感。除此之外，在机体的双手、双脚以及腰间，同样飘浮着类似的光环，只是按比例缩小了许多倍，除了身后那圈光环巨大得能够将整个机体囊括其中外，其他都不过是恰到好处地嵌合了机体部件的规模而已。这些银白色的类齿轮光环并非固定不动，而是一圈圈缓慢地旋转着，伴随着转动同时释放出无形的能量潮汐，它们之间仿佛在互相共鸣，连虚实变幻的频率都近乎一致。

这台沉睡的创世机体几乎所有身体部位都被轻薄而坚固的装甲层覆盖着，唯独前胸处是个例外，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晶莹纯澈的、呈现出柔和三角形状的幽蓝色宝石，不息澎湃的能量在其中鼓动，将魔力传输至机体的每一个部位。然而宝石的光是黯淡的，就和创世机体的眼眸一样，尚没有完全亮起，正在等待谁来将她唤醒。

神圣、伟大、不可思议，这是众人对这台机体的第一印象；而当他们尝试深入感受对方的精神内核时，脑海中又不禁涌现出许多复杂的词汇：力量、威严、纯粹而圣洁、高尚而优雅、到来者与见证者、审判者与惩戒者、冷漠的人性、钢铁的神性……似乎都有一些，但又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这就是——”

站在风车塔房的天台上，林格听到了依耶塔喃喃的声音，即便早就习惯了躲在年轻人身后的感觉，她依然无法忽视此时的动静，抬起头怔怔地凝视着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宇宙与星云的光辉下，如沉睡般默然屹立的巨大人形机体，感到了一种发自于心的亲切和憧憬：“爱丽丝所创造的……构装机甲……”

她当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爱丽丝在塑造这台机体的外观时，很大程度上参考了那位创世女神的容貌与气场，身为游戏的协助开发者，林格和萝乐娜都知道这件事，并且先后提出了疑问。尽管爱丽丝当时的说法是“或许那些魔女面对长得和女神大人一模一样的机体时就不敢动手了呢”，可现在真正看到她的降临时，林格不得不怀疑那只是天才玩家随口敷衍的说法，因为抱着玩闹心态的人是绝不可能将女神大人的神韵与气质在一台冷冰冰的钢铁机甲上完美复刻出来的，它甚至让林格联想到了天心教堂中的女神圣像。

所以或许，天界忒弥丝播放的那些档案记录，对天才玩家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影响的吧？她很难将自己的过去完全代入其中，但同样的，也很难让自己的情感完全置身事外。她渴望自己是女神的子嗣，但又恐惧着这一点，这种矛盾的心理，便体现在了这台名为“武装女神忒弥丝”的机体上。